夏青锋和林语葇出了天香楼,上马一阵飞奔,绕过几条街巷,确定天香楼那些打手没有跟上来,这才下马,扶着林语葇下马说道:“林姑娘,天香楼的那些打手,不会再追上来了,你先回客栈,我去办点急事,明日咱们在天香楼会面。”
二人并排前行,林语葇有些担心的说道:“夏大哥,咱们在这里人地生疏,你此去一定要小心些。”
夏青锋淡淡的说道:“你且放心,这些日子得到前辈的提携,我的武功已经突飞猛进,一般的高手很难与我匹敌,我倒是十分的担心你。”
林语葇故作轻松的说道:“大家都说我鬼灵精,既是这样,你又何必为我分心。”
夏青锋知道她的应变能力,便放宽心,翻身上马,一提马缰,飞快而去。
林语葇看着他的身影,心中担忧,却又无奈,自己不懂武功,无法帮上他,若是强自跟随他,只会给他增加麻烦,让他无法放手一搏,只能暗自叹息,心想自己若是和英子一样,有一点武功,哪怕再不济,总能帮上他一点点,可惜,江湖路遥,刀光剑影中,自己一点都不能帮上他,只得神情落寞的牵着马,一路慢慢的前行,她并没有回到客栈,而是绕过几条街巷,找到了日间她和夏青锋去的三清观,之时只是短暂的停留,看到那些难民,心中气愤,急着离开,没有和道士们做过多的交流,现下想起,反而觉得道观虽小,却有许多神秘之处。
三清观不大,住持明真道长,为人侠义,心情仁厚,却深居简出,应酬之事,都是掌门师兄石泰在处理,林语葇这是第二次前来,依然只见着石泰,道观收留的难民,大多都是被东山皇庄所累,他们被周慧良借用皇庄集资盈利之名,将自家财富都交给了周慧良,可惜是肉包子打狗,所有的财富都被他吞没,面对百姓的追索,周慧良只是一再推脱,以皇庄根本没有盈利,已经资不抵债,让这些人家顿时倾家荡产,上告无门,只得栖身道观,乞讨为生。
林语葇和夏青锋日间来过一次,向道士们打听了一些情况,周慧良这个贪官的恶行,简直是罄竹难书,可惜张荣这个转运使衙门,碍于固德郡王的权势,不便出面干涉,这些皇庄的受害者,便成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苦主,大家对张荣的行为有所不耻,很想帮助这些难民,收拾周慧良,将东山皇庄的财富还给这些苦命的人。
林语葇再次进入道观,昏暗的灯光下,庭院里面到处是人,拥挤不堪,时下寒气逼人,可惜这些人只能席地而眠,没有一点遮挡御寒之物,甚是可怜,带领道士巡查是明真道长的另一名弟子薛道光,见到她,有些奇怪问道:“姑娘夜晚来访,不知何故?”
林语葇怕他们生疑,急忙解释道:“不瞒道长,我家官人差我前来看看,日间见这里人员众多,拥挤不堪,想着晚上防备松弛,怕发生变故,故而前来提醒!”
“多谢牵挂,我们道观太小,本就收留不了太多的难民,所以大部分难民都被周大人赶到城外去了,这里只是一小部分,家师已经让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人手,加强巡查,小心提防,杜绝一切隐患。”薛道光说道,昏暗的夜色下,看不清楚他的面容,林语葇便问道:“明真道长可好?”
薛道光心中一紧,满怀戒备的说道:“家师近期一直闭关修炼,不方便见客,请姑娘谅解。”
林语葇说道:“是的,明真道长宅心仁厚,收留难民,令在下十分仰慕,可惜道长神龙见首不见尾,只能以后看缘分再见识道长真容。”
“待师父出关,贫道一定派人邀请阁下前来道观一叙。”薛道光说道,
他们正说着,却见道观西北角突然浓烟升起,火焰乱窜,院子里顿时混乱起来。
“你们按照师父的布署快去救火!”薛道光吩咐道:“留下的人,安抚好难民,留意生面孔,防止有人趁乱破坏,引起骚乱。”
看他们如此井然有序,林语葇心中一惊,日间和夏青锋全心留意难民,倒没有留意这个道观,现在细看,这个小道观真不简单,而明真道长也绝非普通之辈。混乱的人群中,有一个汉子径直快速的向着林语葇他们走来,到得面前,伸手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向她,薛道光似乎早有准备,快捷的出掌,一掌将他打退,反手一个擒拿,便将那个汉子打翻在地,另一名道士一把夺下匕首。
“你是什么人,竟敢如此胡作非为?”薛道光拿过匕首,仔细端详着,目露寒光,厉声问道,那汉子恶狠狠的盯着林语葇,一声不吭。
“这把火也是你放的吧?”林语葇问道。
“我杀不了明真,也要一把火烧死你们这些牛鼻子!”汉子愤恨的说道。
薛道光说道:“家师早就知道你们这些穷凶极恶之徒会有此一出,早就准备好了灭火的水缸和唧筒柳罐,且能让你们轻易得逞。”
林语葇不解的问道:“道长知道是何人所为?”
薛道光笑着说道:“自从道观收留难民,就有县衙的人递话过来,要我们置身事外,不要惹火烧身,只因家师日夜担心这些难民,未加理睬,今日二位前来打探消息,肯定引起了某些人的担心,故而派人前来杀人放火,消灭罪证。”
林语葇没想到明真道长早就洞察一切,做了妥善安排,倒是自己无端的给他们增加了麻烦,而且从刚才他的出手来看,这位薛道光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,看来这个明真绝非等闲之辈。薛道光见汉子不吭声,手指一弹,匕首划过一道亮光,刀锋贴着壮汉的脸皮飞过,划出一道伤口,鲜血流下,匕首锋刃深深插入边上廊柱之上,只露出手柄可见他手中力道拿捏得十分精准,稍有偏差,就结果了汉子的狗命,汉子吓得魂飞魄散,哀求道:“道长饶命,道长饶命?”
林语葇没想到薛道光竟然有这般高深的武功,刚才这一招,即便夏青锋和杨幺,都未必能拿捏得如此力道,何况他那位正在闭关的师父明真道长。
薛道光神态悠闲的合拢双手,淡淡的说道:“如实招来,贫道可放你一条生路,否则,贫道就用另外的方法让你开口。”
“是,是。”汉子脸色蜡黄,颤抖着说道:“小人这一切都是受了知县周慧良的差遣,自打明真道长收留难民,知县大人便安排了人手在道观四周,监视一切,而他们两位。自打进入交城,又是在城门外和难民们接触,又是来道观探访难民,我们周大人心生怀疑,担心二位对自己不利,所以便安排了我们,只要见到你们在道观出现,就刺杀了二位,再一把火将道观里面的难民全部烧死,消灭一切痕迹,做到死无对证。”
“姑娘,你看如何处置为好?”薛道光转过头,和蔼可亲的问道,林语葇被他识破女儿身份,一阵羞红,低声说道:“道长既然识破小女子身份,为何不点破?”
薛道光笑道:“那日你夏兄弟前来,我们便已知晓,只是周围坏人太多,为了姑娘的安危,大家才没有点破,既然坏人已然伏诛,点破也无妨。”
“小女子眼拙,先前不识道长真身,当真惭愧,失礼之处,还请道长见谅!”林语葇深深一礼,表达对薛道光的敬意,说道:“明真道长深明大义,救难民于水火,而且运筹帷幄,防备恶人破坏,不显山,不露水,当真令小女子佩服。”
薛道光淡淡的说道:“家师一心修身,不想牵扯世事,只是不忍难民受苦受难,若不施以援手,有违天道,姑娘不顾自身安危,为这些难民仗义执言,也令贫道佩服,姑娘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,还请明示。”
“小女子林语葇先谢过道长,原本我和夏大哥想用江湖手段,来帮助这些难民,周慧良乃朝廷命官,又得固德郡王的庇护,事情没有这么简单,所以小女子另有打算,若有需要,一定请道长帮忙。”林语葇突然想到康王赵构所赠送的玉佩,便改变了主意,将玉佩取出,递给薛道光。
薛道光接过玉佩,仔细端详了一下,脸上闪过一丝惊讶,淡淡的笑道:“此乃宫中之物,如果没有猜错的话,应该是康王随身随配,姑娘能有此物,绝非简单,看来交城的难民苦日子就快到头了。”
东山皇庄,就在交城东门之外的群山之中,这里既有铁矿,又有大片森林,便于烧制木炭,是个炼铁的好所在,只因朝廷有规定,盐铁为朝廷专管专卖,不允许私自开采和销售,转运司张荣,坐镇交城,一心为朝廷炼铁,并严加监管附近所有适宜开采铁矿的山脉,防止民间私自开采冶炼,可惜,固德郡王到来之后,在此处开设皇庄,明着是垦荒种粮,收留流民,暗地里却私下开矿炼铁,私自贩卖,获取巨额利润,令他十分气愤,一直想办法要处理掉这个东山皇庄。
夏青锋站在东山皇庄的牌坊下,此时夜色已深,两个灯笼散发昏暗的光线,几个庄丁躲在背风之处,早已酣睡如泥,他悄悄的摸了过去,一把抓过一个庄丁,点了他的哑穴,提溜着飞身上了一棵大树,四下查看,然后飞身跃下,到了一个山坳处,将庄丁扔在地上,解开了他的哑穴。
庄丁吓得全身哆嗦,哀求道:“大侠饶命,大侠饶命!”
“老实说,现在庄子里都有什么人?”夏青锋问道,庄丁连忙回答:“就是谢师爷带着我们数百庄丁守在这里,监督后山的矿工们日夜不停的炼铁,小人就是混口饭吃,皇庄的一切事务,都是周知县和谢师爷负责,与小人无关。”
“周慧良现在哪里?”夏青锋继续问道。
“周大人嫌这里凄凉寒冷,从不在这里过夜,即便白天在皇庄,晚上也要回交城,听说他有个相好的,是天香楼的老板娘,他每日大抵都要去那里过夜,倒是谢师爷,一直守在这里,打理皇庄上上下下的事务。”庄丁说道。
“带我去见谢师爷!”夏青锋厉声吩咐道,庄丁不敢违拗,领着他一路前行,过了一段山路,便到了一座较大的庭院前,守门的庄丁高声盘问,夏青锋一步上前,不容他们反应,双手连挥,将几人都点了穴道,然后一把拉过先前那个庄丁,将他推到庄院中,庄丁指了指侧面一处亮着灯光的厢房,低声说道:“就住那里。”
“去把刚才的几个庄丁给我捆结实了,乖乖的在这里等我和谢师爷,若敢声张逃跑,我定取你性命!”夏青锋吩咐道,庄丁不敢怠慢,急忙前去,寻找绳索捆人。
谢师爷此时心情正好,怀中搂着一个女子,估计喝了不少的酒,摇摇晃晃的,正在得意之时,房门被人一脚踹开,吓得他一下子呆若木鸡,好一会才回过神,指着夏青锋问道:“什么人,好大的胆子,皇庄也敢随便撒野!”
“要你性命的人!”夏青锋冷冷的说道,将刚才从庄丁手里拿来的刀扔了过去,明晃晃的刀尖插在桌子上,晃晃悠悠的,女子吓得惊叫起来,躲到桌子下面去了,谢师爷稳住心神,一把将她从桌子底下提上来,说道:“别怕,天塌下来有爷顶着!”
女子早已吓得全身发软,哪里坐得住,使得谢师爷恼羞成怒,一掌拍过,将她打晕,倒在地上,他一抖衣衫,站起身,却是一个八尺的身高,双眉浓密,双眼圆瞪好似铜铃,高鼻阔嘴,一双手伸出来,好似蒲扇一般巨大,他指着夏青锋骂道:“哪来不知好歹的东西,爷爷的地盘也是你随便乱闯的,你扰乱了爷爷的兴致,爷爷就取你的小命!”
夏青锋有些意外,没想到这个师爷是个练家子,这里靠近少林寺,习武成风,果真是高手如林,他一掌拍了过去,谢师爷不敢怠慢,双掌迎上,一掌托过,一掌劈向夏青锋胸前,掌声带风,动作绵柔,却不似少林的功夫。
夏青锋转身越过,飞身翻到谢师爷的身后,一掌打向他的中枢穴,谢师爷身手极其敏捷,低头闪过,一脚挑起一条凳子,咂了过来,被夏青锋横臂一挡,凳子稀碎,上前一掌,一招黑虎掏心,谢师爷高声说道:“看你武功路数好似道家功夫,你是何人门下,若是死在吴某手下,将来也好给你通报一下死讯?”
夏青锋暗笑,这个谢师爷功夫不咋的,一张嘴却不饶人,问道:“都说少林寺附近,都是少林门徒,武功不凡,我看你武功却不似少林武功,又是何门何派?”
“在下是正一教门徒,乃名门正派,在下是江南望族谢家,有功名在身,被王爷委派,屈身在交城县衙当师爷,拿的是朝廷的俸禄,堂皇至极,不像你畏畏缩缩,讲话吞吞吐吐,难道还怕泄露了师门信息,或者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?”谢师爷贬损夏青锋,意在激怒他。
“没想到你口口声声名门正派,做的却是卑鄙龌龊的勾当!“夏青锋闻言骂道,谢师爷翻身从墙上抽出长剑,一招长虹贯日,化作万点银光,将夏青锋笼罩其中,喝道:“道爷名门正派,所做之事,自然光明正大,岂容你贬损!今日教教你如何为人处世,让你知道什么是江湖规矩。”
“你这剑法倒是不错,可惜根基太差,内力太弱,大概你们这些道士,号称名门正派,正事不做,闲得无聊,把一身功夫都花在花街柳巷中了。”夏青锋双掌连挥,身形轻轻的移动,就化解了剑法,取笑道,谢师爷闻言,气愤不已的反驳道:“你敢随便诋毁名门正派的声誉,将来整个道教都不会放过你。”
夏青锋也不愿理会他,左手一招黑虎掏心,右手擒拿手,一把就扣住了他的手太阴经的列缺和太渊二穴,抬起一脚,就将高大威猛的谢师爷踩在脚下,淡然说道:“你武功也不过如此,还敢托大,在我眼中,你不过是个为虎作伥的走狗。”
谢师爷没想到自己三两下就被夏青锋拿下,臊得满脸通红,辩解道:“在下师门高手如林,你根本就不是对手,今日是我贪酒,把控不住,才让你这个小人得了手,他日道爷一定上门请教,让你付出代价。”
“看你高大威猛,讲起话来怎么像个婆娘,婆婆妈妈的。”夏青锋生气,反手就是一个巴掌,打得谢师爷一脸血迹,他立刻痛得满脸流泪,含混的说道:“你私闯皇庄,殴打官差,冒犯大宋律法,当斩不饶,等明日县衙开门,定让知县派人捉拿,将你法办!再说了,谢某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弟子,岂容你这般羞辱。”
夏青锋闻言十分生气,扬手又给了他一个巴掌,说道:“爷爷教训的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门阀世族,名门正派,占着高位,不思进取,上对不起朝廷,下对不起百姓,该打该罚!”
谢师爷痛得受不了了,哀求道:“好汉爷爷,你且饶过在下,小人一定听候你差遣。”
“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了吧!”夏青锋脚下用力,谢师爷一下子整个人就趴在地上,半边脸被泥土挤歪了,气得眼睛发红,可惜无法脱身,只得说道:“爷爷请吩咐?”
夏青锋放了谢师爷,坐在凳子上,谢师爷双手抱着满是鲜血的脸颊,跪在地上,满脸委屈的说道:“你可知道,这里是中原地界,都是少林寺的范围,我们周大人的叔叔,乃是少林罗汉堂的首座,你得罪了他,难道还能走得出去。”
这个情况倒让夏青锋十分意外,一扬手,吓得谢师爷一哆嗦,说道:“周大人不会放过你,少林也不会放过你。”
夏青锋火起,反手一个巴掌过去,谢师爷像个陀螺一般,旋转了十几圈,才跌倒在地,一张口,吐出十几颗碎牙,呜呜说道:“我一定不会放过你,此仇必报!”
夏青锋真的拿他没办法,问道:“你既然讲到周慧良,就说说这个家伙,怎么打理这个皇庄的?”
“我们周大人的叔叔是少林寺罗汉堂的首座,弟子众多,固德郡王在交城时,身边的护卫都是周大人从少林寺找来的,深得固德郡王的赏识,并且推荐了不少高手进入大内,负责官家的安危,郡王回京之后,就将皇庄交给了周大人打理。”谢师爷说道。
夏青锋紧盯着他,厉声问道:“就这么简单吗?”
谢师爷全身哆哆嗦嗦的,顿了好久,才说道:“起先周大人倒是还能守点规矩,在皇庄收留流民,专事农耕,后来,后来从五国城来了一个完颜恭将军,不知怎得,竟说动了大人,瞒着转运司衙门,开始偷偷冶炼生铁,不过,私自冶炼和走私生铁,都是周慧良一人说了算,与在下无关。”
“这就是你讲的,名门正派所做之事?”夏青锋责问道,谢师爷一脸通红,辩解道:“这种资敌卖国的行为,确实是玷污了圣人的教诲,都是周慧良那个杀胚所为,真的与在下无关。”
夏青锋不愿再和他纠葛,想起在天香楼遇到的那个外族高手,便问道:“你说的这个完颜恭可是身高八尺,脸上有一道刀痕?”
“是的,这个完颜恭是大金国完颜宗弼大元帅的侄儿,早先也是周慧良介绍他进入少林修习武功,练得一身少林功夫,很少有对手,这家伙有时会在皇庄,有时会去天香楼,听说那里的老板娘陈采娟和他也有些瓜葛。”谢师爷困惑的看着夏青锋,心想你怎么会认识完颜恭的。
夏青锋厉声问道:“这个完颜恭在这里干什么?”
“他在皇庄监督采矿,冶炼生铁,然后再以茶叶布匹的名义,悄悄运回五国城去。”谢师爷说道,夏青锋问道:“这一路上官府就没有盘查吗?”
“他们每次运送,都会用云中路驻军采买的名义,听周慧良讲过,吴有德将军神通广大,这些都是由云中驻军操办。”听他这一讲,夏青锋倒抽一口凉气,没想到这几年自己在吴有德手下当兵,竟然没有一丝察觉,实在汗颜,问道:“有何为凭?”
“每次都是一个叫朱志平的都尉,带着一队驻军前来押运的。”谢师爷怕他不相信,高声说道。
看朱志平猥琐无比,却没想到,这个家伙深藏不露,把这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,看来自己和杨幺都小瞧他了,说不定哪一天都要在这个小人身上吃了暗亏,夏青锋问道:“他们要这么多生铁干什么?”
“这个问题,起先这位完颜恭也是讳莫如深,后来时间长了,有一回喝酒醉了,含含糊糊的说大金国的完颜宗弼大元帅,在训练一支军队叫铁浮图,需要大量的生铁,具体是干什么的,就不清楚了。”
夏青锋心中一惊,金人训练这个铁浮图,若真是成功了,不光是对大辽,就是对大宋,都会形成极大的威胁,看来这个完颜恭,自己得用点心思去会会他,必须把这个铁浮图的事情弄清楚。
夏青锋捡起谢师爷的剑,剑应该还算得上是一把好剑,只是谢师爷功夫不济,辱没了这把剑,他端详了一会,突然一挥剑,剑锋抵在了他的脖子上,问道:“完颜恭就真的没和你讲过其它有关铁浮图的事情?”
谢师爷吓得一头冷汗,颤抖的说道:“自那次酒后失言,他就再也没有讲起过有关铁浮图的片言只语,如若有假,天打雷劈!”
“我再问你,朱志平每次前来押解生铁,可有什么凭据留下?”
“那个家伙真不是个人,满嘴的假话,真的不知道哪句才是真,他每次前来,都是完颜恭带着我们去交接,根本插不上半句话,不过,看得出来,那个家伙不是个善茬,面子上畏畏缩缩,一嘴浑话,肚子里都是坏水,和他相比,吴某感觉自己还像个人样子。”谢师爷大言不惭的说道。
“你也不比他好多少,老实点,带我去看看冶炼生铁的地方。”夏青锋吩咐道。
谢师爷一脸的为难,说道:“冶炼生铁的地方就在后山,不过,那里都是完颜恭带人把守,根本不让我们靠近。”
“没用的窝囊废,在自己的土地上,竟然容忍异族番邦耀武扬威,丢了咱大宋的威严。”夏青锋气得反手就是一个巴掌,再度将他打倒在地,痛得他一脸的泪水,委屈的说道:“士可杀不可辱,阁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吴某,莫不如一刀杀了在下,免得受你羞辱。”
夏青锋暗自好笑,剑锋一挥,在谢师爷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,吓得他立马跪下,哀求道:“谢某这就将皇庄所有内幕下下来,另外还有几本账册由在下保管,一并提交给大侠!”
夏青锋让他坐下,看他找出纸笔,将刚才所讲的一切都完整的记录下来,看文笔,这谢师爷的笔法倒也流利顺畅,不一会,就将刚才自己所讲的洋洋洒洒全部写下,自豪的说道:“在下武功不济,不过文笔可还是有点功力的,绝对没有辱没江南王谢世家门庭。”
夏青锋收好记录,让庄丁进来,吩咐道:“把这个家伙给我捆结实点,等官府来收拾。”
庄丁不敢违拗,用绳子将谢师爷五花大绑的扎个结实,而谢师爷反而得意起来,笑道:“官府,官府还不是我们知县大人,明天天亮,周大人自然前来解救谢某,全县缉拿你,治你之罪!”
夏青锋对谢师爷说道:“做你的大头梦去吧,我会通知转运使衙门,让他们派人过来,将你们缉拿归案,交有司衙门治罪。”
谢师爷闻言,愤愤不平的说道:“原来你是张荣那个老匹夫派来的,这个家伙早就对皇庄虎视眈眈,只是碍于郡王的权势,不敢轻易动手,没想到,周慧良大人防了他这些年,还是被他抓着把柄了。”
“张荣算个什么东西,在我家主子面前,他也只是一个小角色。”夏青锋不想连累张荣,故弄玄虚的说道。
谢师爷一脸疑惑,问道:“天下能够对付固德郡王的,莫不是官家或者太子殿下。”
夏青锋没理他,谢师爷自作聪明的说道:“还有就是康王殿下不成?”
夏青锋忍住笑,问道:“你何出此言?”
“官场上都知道,太子和康王不和,固德郡王也算是太子殿下的人,太子没理由不顾官家的体面,查自己的人,普天之下,敢动固德郡王,只有康王殿下了,看来你是有备而来。”谢师爷说道,夏青锋不想再理会他,一掌拍在他的后颈,将他打晕,倒在地上,桌子下传来一声惊呼,刚才的妇人哆哆嗦嗦的爬出来,惶恐的哀求道:“大侠饶命!”
“你是什么人?”夏青锋厉声问道。
“小女子是天香楼的姑娘,被谢师爷长包在皇庄的,他们所作之事,与小女子无关,请大侠放过小女子一条性命。”女子哀求道,夏青锋鄙夷的对庄丁说道:“把这个妇人也一并捆结实了。”
“大侠饶命,小女子也是苦命,被这些恶人祸害是身不由己,请大侠也为小女子做主,还我一个公道。”女子哭泣道,令夏青锋感到意外,一摆手,示意她站起身讲话。
女子不敢站起,盘腿跪着,说道:“小女子刘张氏,原本也是良家女子,夫君刘昌五,原来在交城开个大酒楼,生意还算不错,家底也算殷实,可惜有一次谢师爷在酒楼吃饭,见小女子有些姿色,便动了邪念,引诱我夫君入股皇庄,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,结果让我夫君血本无归,还欠下天香楼一屁股赌债,无奈之下,刘昌五那个不争气的,将我卖入天香楼抵债,自己也沦为天香楼的打手,都是这帮恶鬼害得我沦落至此,求大侠做主。”
对刘昌五,夏青锋依稀有点印象,但没想到这个家伙为虎作伥,竟然也是一个受害者,便说道:“你且呆在这里,稍后转运司的人会来,有什么冤屈,找张荣大人替你主持公道。”
夏青锋飞身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上四下眺望,夜色深沉,在山林掩映之中,有一处山谷,露出微弱的光亮,那里应该就是冶炼生铁所在,他一展身形,施展开吴不为所教的轻功,飘然而去,山谷中火焰熊熊,一些工匠正在添加木材,见到夏青锋从天而降,都错愕的睁大了眼睛,有些不相信自己,呆立当场。
“想不到竟然是你自己来送死了。”黑暗中,一人冷冷的说道,他身高八尺,脸上的一道刀痕甚是恐怖,从四周涌出来数百人,手执弯刀,将夏青锋团团围在当中。
“在下也没想到,竟然会在这里再次和大金国的完颜恭将军相遇。”夏青锋提着谢师爷的那把长剑,一副浪荡不拘的说道。
“你把谢师爷怎样了?”完颜恭问道。
“如果没有没有猜错的话,阁下也算是大金国的王爷吧,可惜了,委屈王爷千金之躯,像只野狗一般,躲在这个山沟沟里面。”夏青锋扬了扬手中之剑,没有正面回答,反问道。
“阁下擅闯皇庄,意欲何为?”完颜恭问道。
“这句话该我问你,你一个异族外邦,在我大宋的地面上耀武扬威,当真是狗胆包天,我可不是那些依仗异族番邦为重,出卖祖宗社稷的宵小之徒,今日就将你们一个个的收拾干净,灭了这炼炉,断了你们的觊觎之心,也让你们这些异族番邦知道宋人的厉害!”
完颜恭气得脸色发紫,一把抽出腰间的大刀,指着夏青锋问道:“阁下高姓大名,我完颜恭的大刀之下,不杀无名之鬼?”
夏青锋淡然的笑道:“你们这些家伙,真本事没有,就知道拉虎皮扯大旗,可惜在下不是吓大的,谁死在谁的刀下,还得见个真章。”
先前在天香楼,两人只是简单的试探了一下,夏青锋知道这个完颜恭武功绝对不弱,长剑一摆,步法移动,完颜恭飞身而起,大刀携带着破空之声,凌空而下,左手一招龙爪手,同时发出,夏青锋不敢大意,剑走游龙,将大刀之势用内力横推了出去,左掌迎上,二人双掌击在一起,轰然一声,强大的内力使得各自都翻身退出了数丈开外。
从完颜恭的招数上,可以看出他和海东四鬼是一路的武功,夏青锋问道:“海东四鬼是阁下的什么人?”
完颜恭鄙夷的说道:“那几个窝囊废只配给在下提鞋,配不上做我的师兄。”
“原来完颜将军也是圆智那个老秃驴的徒弟,果然是有其师就有其弟子!”夏青锋调侃道。
完颜恭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
“圆智那个老秃驴,贪财好色,荒淫无耻,教出来的徒弟也都是眠花宿柳的浪荡之辈!”夏青锋讥笑道,完颜恭气脸色发紫,高声呵斥道:“家师的清白声誉,岂容你这种无名小辈随便玷污的。”
他大刀连挥,像车轮一般滚动过来,夏青锋知道他刀沉力大,内力雄厚,长剑在他大刀之下,肯定是不堪一击,所以,便利用轻功,一边退让,一边引诱他大刀,伺机打落,完颜恭似乎知道他的心思,大刀犹如雪片一般飞舞,刀锋贴着他的身体,但每一次都被他敏捷的避开,让完颜恭气得头顶冒烟,左手内力,更加猛力打出,强劲的内力,将周边的落叶树枝,吹得四处飘扬。
夏青锋伺机一掌打出,完颜恭也不避让,竟然大刀一横,左掌迎上,二人双掌刚好打在一处,强大的内力,轰然一声,卷起沙尘,遮蔽了众人的眼睛。
完颜恭这才意识到,夏青锋不是一般高手,武功远远超出自己的估计,厉声问道:“阁下武功这般高强,是何人门下,我以前在少林研习武功,从未听少林寺的大师们提起。”
“我报给你们师承名号,你也未必知道,你们这些人孤陋寡闻,掌握了一点皮毛之功,就张狂的不得了,来我大宋胡作非为,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,知道我们中原武林,藏龙卧虎,不容异族番邦张狂!”夏青锋说完,长剑高高抛起,飞身跃起,双掌运起内力,一招排山倒海,就向完颜恭打来。
完颜恭有点不服气,自他踏入交城,就还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对手,也没有听说过中原武林有这样一位年轻的武林高手,是以扬手扔出鬼头刀,双掌一合,也运起内力,迎着夏青锋的双掌,也发力而上。
这一次二人都运足了内力,电光火石之间,完颜恭整个人就像一截断木,一下子被强大的内力弹出去数十丈,重重的跌落在地上,他一个翻身,有点不相信的看着夏青锋,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狂妄,问道:“阁下武功是何人所授,也好让在下输得心服口服。”
夏青锋伸手接住落下的长剑,哈哈一笑,说道:“在下不是什么名门正派,也没有拜过什么名师,不足挂齿,只是告诉你们这些异族番邦,堂堂华夏,不是尔等蕞尔小国随便就能张狂撒野的地方。”
完颜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双臂用力一挥,扯掉身上的外衣,露出了壮硕的身体,胸前的竟然还刺着一只斑斓猛虎,露出白森森的牙齿,那些跟随他的士兵,见状挥起弯刀,冲了上来,将夏青锋团团围在当中,刀光闪烁,要将他斩杀于此,对于这些入侵的异族军士,夏青锋也不含糊,长剑上下翻飞,一下子就将这些军士砍的是七零八落,死伤无数。
完颜恭乘势冲了上来,双手一翻,一招少林擒拿手,将夏青锋的双手锁住,脸上露出狰狞之色,说道:“你也休要小看了你家爷爷,拿命来吧!”
夏青锋被他锁住双手,长剑掉落,抬脚踢向他的丹田之处,双掌外翻,一下子解开了擒拿手,仰首说道:“少林功夫不过如此罢了。”
完颜恭飞身而起,双脚连环,招招都是踢向夏青锋的神封等处,平心而论,这家伙武功真的不错,没有辱没圆智的声誉,夏青锋双手连挥,将双脚之招一一化解,身形灵动,飘忽不定,把吴不为所授轻功发挥的淋漓尽致,惹得完颜恭火冒三丈,紧收胸腹,双肘弯曲,运丹田之气,以摧枯拉朽之势,轰然推出。
“好一个少林金刚掌!”夏青锋不由赞道,双掌向前,身形移动,将完颜恭双掌硬生生的向两边分开,一招黑虎掏心,一掌刚好击中,将他整个人打飞出去。
完颜恭兀自不服,一个鹞子翻身,身形一转,双掌运气,再一招大力金刚掌,凌空向夏青锋劈来,夏青锋飞身而起,左手顺势将他双掌之前向前一送,右掌吸力,一顿一戳之间,将完颜恭硕大的身材转动于双掌之间,像风轮一般呼呼转动,突然发力,横推出去。
完颜恭已经无力还手,像一截枯木一般,倒在了沙地之上,满口鲜血,气喘吁吁,心中兀自不服气,却无法翻身站起,这时,那些金兵见状,急忙围上前去,将他保卫起来,弓箭手不停的向夏青锋发射弓箭,迫使他无法上前,有侍卫拉过几匹马,将他扶上马,扬长而去。
夏青锋不想放过他,飞身便要追赶,可惜金兵弓箭如雨,将他阻拦,让他无法脱身,这时,先前躲起来冶炼生铁的民夫,见状四下纷纷聚拢而来,一人高呼一声,他们立刻操起手中的工具,冲上前来,和金兵混战在一起。
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完颜恭,夏青锋无奈的长出一口气,和民夫们一起,片刻之间,就将那些负隅顽抗的金兵消灭干净。
“小人见过夏都尉!”一个民夫走上前来,他身材高挑,瘦削的脸庞,沾满了炭灰,显得两个眼睛十分的大,双手抱拳,躬身施礼。
夏青锋心中一怔,自己和林语葇路过交城,根本就没有泄露过行踪,那人笑道:“在下乃是转运司衙门张荣大人的属下朱武,自皇庄开办以来,张大人便怀疑他们会私自开矿冶炼生铁,明面上无法阻挡,暗地里让我等乔装成民夫,混入皇庄,对这里的一举一动加以监视。”
夏青锋先前还在责怪张荣无所作为,却没有想到这文弱书生,竟然早已对皇庄加以控制,当真是做的深藏不露,手段高明之极。
朱武一招手,立刻又有数十人上前来,齐声施礼,他笑道:“这些都是转运司的兄弟,我们混在皇庄,时不时的做点小动作,让炼铁炉出问题,或者多掺杂一些废料,让他们冶炼速度上不来,或者炼出来的生铁废渣过多。”
“怪不得我们总是奇怪,炼铁炉老是无端的出毛病,原来是你等在里面捣鬼。”边上的矿工恍然大悟的说道,朱武不由得憨厚的笑道:“包括你们时不时的拉肚子,拖延了工期,都是我等所为。”
众人闻言哄堂大笑起来,原来种种的不顺,都是转运司这些人刻意而为,虽然拖累了大家,但总算减少了朝廷的损失。
“都尉来到交城和我们大人会晤,我家大人断定您不会放过皇庄,便飞鸽传书于我等,若副尉不相信,有所怀疑,我家大人让我们提到一个人,都尉便可放心。”
夏青锋想到,在张荣这里,能够让自己放心的,应该只有杨幺大哥了,虽然现在他们道不同,但曾经的兄弟之情,还是日月可鉴的,朱武恭敬的说道:“我家大人有个至交,杨太杨兄弟,想必都尉一定知道。”
夏青锋不再有疑,说道:“既然这样,朱武兄弟,还要烦请你的这些兄弟们,把这东山皇庄一切可疑之人都控制好,在明日午前不能走漏一点消息,午时过后,张大人自然会派人前来,接管皇庄。”
“这个都尉就请放心,我等兄弟一定做到,您只管去放手一搏。”朱武说道。
夏青锋十分高兴,一拍朱武的肩头,说道:“我已辞去军中职务,朱武兄弟,咱们不妨以兄弟相称。”
“这个是朱某高攀了。”朱武显得有些局促不安,夏青锋拉着他的肩头,朗声说道:“朱武兄弟,为了匡扶正义,你和各位兄弟屈身皇庄,一定受尽了不少辛苦,令夏某佩服,和你们在一起,夏某才感到心胸开朗起来,各位就不要推辞,夏某敬重各位,就在此给各位兄长敬礼!”
夏青锋深深一礼,对这些汉子发自内心的敬重,朱武急忙拉着他,红着脸说道:“区区小事,我等尽一点本份之力罢了。”
“皇庄之事,就拜托各位了,夏某这就告辞。”夏青锋转身便走,朱武赶上前来,说道:“夏兄弟,这山里还是有些机关的,还是我给您引路,抄近道回交城。”
夏青锋十分高兴,说道:“能够认识朱大哥真是三生有幸!”
朱武一边引路,一边指示机关所在,很快便出了皇庄,一指山下,说道:“前面便是交城了。”
“多谢朱大哥了。”夏青锋说道。
“在下有个同宗兄弟,在云中驻军谋差,想必都尉也认识。”朱武说道,夏青锋感到有些意外。
“便是那个不成器的朱志平,嗜赌如命,卖妻入娼,逼死父母,好端端的一份家业都被他败光了,而且这个家伙还有可能勾结异族外邦,卖国求荣,我们合族之人都不齿于他,早将他从族谱中除名了。”提到朱志平的种种恶行,朱武有些忿忿不平,咬牙切齿的说道。
“确实如此,世上竟有这种卑鄙无耻之人,待日后夏某一定手刃恶贼,为民除害!”夏青锋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