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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节 红袖添香

碧血青锋记独步江河123 1619字2025年09月12日 22:05

林语葇看着桌上精美的玉佩,低声说道:“这件玉佩一看就是珍贵之物,绝非普通人家所有,但万万没想到乃是宫中之物,那位九爷就是名冠天下的康王爷。”

夏青锋也是眉头紧皱,将玉佩拿起,又放下,说道:“早知道这是宫中之物,当日就应该退给他,也少去了今日的烦恼。”

“你这样随便的就将玉佩退回,岂不是扫了康王的面子,折了他的威名,传出去,让他如何自处,况且,民间传闻,这位王爷和太子非同母所生,关系不是太密切,当今圣上喜欢文墨丹青,太子正合他心意,这位康王却不擅文墨,喜欢浪荡江湖,更加不讨皇上欢心,处处冷落他,你若再将玉佩退回去,若是传到别有用心之人哪里,就成了攻讦康王的把柄。”

夏青锋从几次遇到太子赵桓和康王赵构的情形中,已经察觉出一些不协调的东西,那位康王,犹如风中孤鸟,鱼游沸鼎,处处受制于人,便将玉佩推到林语葇的面前,说道:“我对这些身外之物素来不喜欢,你且帮我收着,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,再退回去,或者请苗傅大哥代为转交。”

“不妥,不妥!”林语葇本想开句玩笑,自己与他非亲非故,问他为何就将如此贵重之物交给自己管理,可是,一看他面色凝重的样子,就不便说出口,低声问道:“请苗傅转交更是不妥,夏大哥,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?”

夏青锋抬眼看她,一把抓住她的纤纤玉手,低声说道:“最近怪事频频,必定事出有因,而且,竟然牵扯到吴有德和扁至诚,官场与江湖,军营与草莽,乱作一团,可惜,我一时难以理出头绪。”

“这些事情连在一起,可能就不是小事,况且,这两位大人,都不是什么好角色。”林语葇知道他烦恼,劝慰道:“我今日听杨家嫂子讲,最近杨大哥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归家,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?”

夏青锋心头不禁一惊,是的,自己也有些日子没有遇到他了,难道他还在悄悄的帮着吴有德做些事情,或者就一直在吴府,另有所谋,想到这里,长叹一声,说道:“我该和杨大哥好好的聊一聊了。”

“昨日英子来过了,给你们带了些新焙制的茶叶,这丫头古灵精怪的,还是那样任性,遇到什么事情,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,在店里和杨家嫂子天南地北的谈了半天,特地问了你和杨大哥的事情,显然她很关心你们,得知你们最近很忙,她也很是心疼,特地叮嘱,要你有时间回道观去看望道长和她。”林语葇有意把英子心疼他们的事情说得特别的重要,夏青锋知道她的用意,说道:“真希望她不要长大,还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,人长大了,烦恼就多了,对了,她有没有讲到陈道长近期有什么特殊反应。”

“听英子讲,道长身体虽好,没有什么特殊之处,只是经常会独自发呆,估计和你们问她过往之事有关。”林语葇说道。

“都怪我,不应该让她徒增烦恼。”夏青锋深深的感到愧疚。

透过窗子,陈伯带着小杨钦正在院中玩耍,看小杨钦一付天真烂漫的模样,林语葇想到昔日自己在父母膝下承欢,不禁触景生情,神情犹豫,夏青锋知道她一定想起了父亲,将她轻轻的拉过,让她依偎在自己怀抱之中,良久,才说道:“我知道你心中所想,也想放下眼前的这一切杂事,和你一起回到江南,或者找一个宜居所在,终老一生,可是,每每想到鲁庄的那些百姓,还有陈伯,吴三他们,在乱世夹缝中求生存,多么的艰难,我有责任应该好好的保护他们,让他们免受刀兵之灾。”

林语葇伸手紧紧的抱紧他,生怕自己一松手,他就离开了自己,低声说道:“你尽管放手去做想做的事情,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,目光所及,有你可依,便心安了。”

“等我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,就解甲归田,咱们一人一马,一路南下,回到江南去,回到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江南。”夏青锋温柔的而说道,林语葇仰面看着他,禁不住眼角湿润。

夏青锋语气坚定的说道:“我陪你一起去寻回你的幸福。”

林语葇心中暖意顿生,心中后悔,前几日自己不该因英子而无端的生气,不该冷落了他,伏在他的胸口,将泪水一股脑的全都流在了他的衣襟上,夏青锋任由着她,心中亦是高兴,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离,大概如此,还有何所求。

“夏大哥,希望我们心心相印,白首到老。”林语葇低声说道。

听她这话,夏青锋突然就想到了陈忘沫,既然如此,那陈忘沫可就不是这般简单的了,加之以前对她的一些怪异之举,更加让对她疑窦丛生,说道:“你我永不相负!”

“或许道长心中,也有一段不一般的情感往事,可惜,她放不下,又不敢想起。”林语葇说道。

“难道我们都忽视了她,如果她真是隐藏很深,那英子岂不是时刻都在危险之中?”夏青锋在心底里暗自思索起来,但又不敢对林语葇讲,生怕她担心。

“明日便是榷场,我想陪着陈伯一起去求仙姑,给你求一支平安符回来。”林语葇低声说道。

夏青锋闻言一惊,这才想起,明日便是月半,正逢榷场,心中生起一丝不安,好像每次榷场,都会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。

秦桧没有想到,吴有德会盛情邀请自己去他府中做客,以吴有德现在在太子赵桓面前炙手可热的身份,能看上自己这个寒门人家,没有任何背景的新科状元,确实有点让他受宠若惊,便毫不犹豫的跟着吴有德一起回府,王安石变法,就是打破了门阀士族的垄断,启用寒门子弟,触动了门阀士族的利益,高太后临朝废除新政,使寒门子弟突破阶层垄断,融入朝政核心受到一定的阻击。

刚下了一场大雪,天寒地冻,路面又滑,二人没有骑马,吴有德貂皮帽子貂皮大氅,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,秦桧一身棉袍,双手拢在胸前,抵御寒气,二人一路聊天,一路慢慢的朝着吴有德那座豪华的府邸走去。

“状元公,照理说你好歹也是今科的状元,至少应该在翰林院做个编修,何必跑到咱们这个穷山恶水的边境之地,没名没份的,是不是有点委屈了。”吴有德调侃的问道,秦桧一脸的苦笑,好在布帽子遮住了脸面,也看不出尴尬,低声说道:“不瞒将军,原来连中三元的那位年兄脸上有些胎痣,观相不雅,你知道,当今圣上喜欢风雅,自然是看不上了,就钦点了在下,可惜在下寒门人家,族中又没有什么人在朝中做依靠,拿不出银钱去打点,就被排挤出了朝廷,跟随康王做个闲职的幕僚,说实话,在下就是空守着状元的名头罢了,无所事事。”

吴有德颇感意外,低声说道:“相公,这就是你的不是了,现在谁不知道,官场上你不上下走动走动,哪有什么好事落到你头上,况且当今圣上倚重太子,康王殿下,也就顶个名头,没有实权,你在他手下做幕僚,何年何月才是出头之日,可惜了,可惜了?”

秦桧长叹一声,说道:“清贫人家,哪有能力打动关节,况且本朝推行荐举制,门阀大族,互相串联,似我这种贫苦人家,哪有机会获得荐举,权且在康王帐下,混些时日罢了。”

“秦相公莫气馁,说不定哪天你就时来运转,飞黄腾达了,兄弟我还指望你提携提携呢。”吴有德劝慰道。

二人正说着,经过一处测字算卦的摊位前,因为天寒,行人较少,守摊的道士冷得哆嗦,把头缩在羊皮围脖里,微微闭着眼,正打着瞌睡,见他们经过,斜眼瞧了一下,说道:“二位贵人恰巧路过,可否有兴趣测字相面,聊一聊前程富贵?”

秦桧一指吴有德,说道:“先生,这位大人才是你的贵人,在下一介书生,何来富贵前程。“

道士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,才说道:“若论将来富贵,或许你不输这位大人。”

吴有德闻言来了兴致,指着道士说道:“这位道长相面测字,十分灵验,号称活神仙,秦兄不妨让他帮你看看,或者测个字,问问前程,转转运气。”

秦桧笑道:“都是愚弄人的把戏,一笑而过,岂可当真。”

道士瞪着他说道:“相公此言差矣,所谓心诚则灵,贫道见两位大人气宇轩昂,肯定不缺一两个小钱,不妨就试试看,灵验与否,姑且不论,权当看个笑话,取个乐子,也和贫道结个善缘。”

吴有德取了几枚铜钱递给道士,朝着秦桧说道:“反正无聊,就当几枚大钱买个乐子。”

秦桧执拗不过,说道:“且看你如何信口开河,糊弄在下。”

言毕,拿起桌上的毛笔,左思右想了好一会,才在纸上写下一笔,一个大大的一横,没有接着写下去,停笔沉思了一会,想再继续写,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写的,就搁下笔说道:“就这样吧!”

道士看着那一横,大吃了一惊,怪怪的看着秦桧,问道:“相公,落笔如子,不可儿戏!”

秦桧笑道:“我便这样了,看你如何骗我。”

道士看着字,连连说道:“怪哉怪哉!”

“别卖弄玄虚,有什么话就直说了,你若是有意骗人钱财,本将便将你抓入大牢,治你个妖言惑众的重罪。”吴有德厉声斥责道。

道士摆摆手说道:“不瞒将军,去年贫道遇到一位年青军官,贫道见他们行军纪律严明,就奉上一盏茶,那将军竟然给了贫道几枚大钱算作茶钱,贫道心中过意不去,就想送他一卦,就让他写个字,他挥笔就写了这一笔,和相公的一模一样。”

秦桧和吴有德都来了兴致,异口同声的问道:“那位军官写的也是这个字。”

“那幅字也算是弥足珍贵,乃贫道机缘巧合所得,断不敢随便乱放,特地请了行家做了装裱,每每都是随身带着的。”老道士眯着眼,从随身的布兜里面找出一副字画,摊开在桌上,看着秦桧的字,说道:“说是字,勉强算是,若说不是字,也能算作一个笔画罢了,只不过那位军官毫不犹豫,一挥而就,那一笔苍劲有力,气势恢弘,包含乾坤,一眼望去,俱是万里河山,气势磅礴。”

“牛鼻子瞎扯,就这一笔,哪有你说得这么玄乎?”秦桧忍不住责备道,老道士一指面前的两幅字,微微笑道:“相公莫急,且看这两幅字!”

秦桧和吴有德仔细端详着桌上两个一笔划的一字,十分不解,疑惑的看着道士。

“天机不可泄露,贫道一再要那位军官务必三思,将这个一笔改动一下,说不定也是天下万民的福祉,可惜那位军官不听劝解,说一便是一,一个文字游戏,何须画蛇添足,反倒是老道士多此一举罢了。”道士长叹一声,说道:“天下一人,千古一人!”

“你这道士说得神乎其神的,当真有这么玄乎吗,既这样,你也看看大爷的这一笔,看你能说出什么来?”秦桧说道。

老道士细细端详着秦桧的字,良久才长叹一声,说道:“字实在是个好字,人却未必是个好人!”

吴有德闻言笑起来,秦桧急不可耐,说道:“牛鼻子老道,别信口雌黄,故弄玄虚,快点讲来听听,怎么同样的字,到我这里就不一样了。”

“同样是一笔,相公瞻前顾后,停顿不前,足见你胸有城府,深不可测,你之后又想添加,想掩盖心计,可惜只是欲盖弥彰罢了,天日昭昭,乾坤朗朗,你遮盖不了,许多事情,你既做了,便是做了,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。”老道士说道。

秦桧被他说得一头虚汗,强辩道:“无非就是一个一横,你讲的这么玄乎,装神弄鬼,若不是太祖皇帝和你们正一教有些关系,就让吴大人把你这个蛊惑人心的老道士押入大牢,从严治罪!”

“同样一笔,却是云泥有别,一个是飞龙在天,一个是腌臜孑孓。”老道士摇头说道。

“同样的一笔,何来云泥之别,云是为何,泥是为何,道长不妨再说说看?”秦桧不服,追问道,老道士站起身一边整理物品,一边无限惆怅的说道:“不知道是福还是祸,贫道有幸,遇到了两个同样是天下一人,千古一人的命运,冒犯了天机,此生再也不能作此营生了。”

言罢,喟然长叹,黯然而去。

看着老道士的背影,秦桧和吴有德都十分不解。

“臭老道,你还没告诉我,去年写字的那人,叫什么名字。”秦桧追问道。

“他说他叫岳飞。”寒风中传来老道士苍茫的声音。

“岳飞,我记起来了,他是宗泽大元帅麾下的一名游击校尉,去年曾经带兵经过这里,我有意结交与他,就摆了一桌酒席,备了一些薄礼,谁曾想,这家伙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人,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,扔下我,扬长而去。”吴有德气愤的说道。

“竟然还有这种人,现给的机会都不想抓住,当下世道,当真是少之又少,他日有机会,我倒也想见识一下此人,看看这个臭道士所言是非虚实。”秦桧说道。

“难道状元公也想做个沽名钓誉之人。”吴有德笑着问道,颇有些调侃的味道。

“宁教我负天下人,休教天下人负我,古人尚且,秦某何必矜持,美人独守,即便拥有绝世容颜又有何用!”秦桧摇头晃脑的说道:“还不如沽茶换酒,乐享眼前快乐!”

吴有德闻言,拍掌大笑道:“状元公就是状元公,今日一定遂了你的心愿。”

“吴大人见笑了,秦某也只是一时荒唐之言,亵渎了圣贤遗训,难登大雅之堂,只因你我投缘,便胡言乱语了几句,切莫见笑。”秦桧略显羞涩的解释起来,吴有德一本正经的说道:“相公乃真性情也,甚合吴某的脾气,我看不如咱们二人更进一步,做个亲戚如何?”

“将军名门望族,高门大户,秦桧一介寒门,哪敢高攀!”闻听此言,秦桧一脸羞愧的说道。

“听闻状元公尚未成家,眼下四海升平,百姓安居乐业,相公理应早日成家,夫妻相敬如宾,过一段神仙日子又如何。”吴有德说道。

秦桧脸色微红,低声说道:“秦某家贫,身无长物,成家立业谈何容易。”

二人正说着,已经来到一座宅院门前,却不是吴府,秦桧不解,吴有德微微一笑,劝慰道:“状元公莫担心,既来之则安之。”

两边侯着的门房将他们径直引到后院,只见房屋雕梁画栋,十分的富丽,即便门窗之上,也都雕有精致的图案,绝非一般人家所能做到的,而后院更是清新雅致,庭院当中,几株梅花绽放,上面还有些雪花没有融化,空气中一丝丝檀香的清香,侵入心脾。

“好雅致,吴将军虽然是军旅之人,却也是志趣高雅之人,佩服佩服。”秦桧赞道,羡慕不已。

“这是在下的一处别院,平常很少过来,都是下人在打理。”吴有德平淡无奇的说道,并招呼秦桧坐下,管家招呼仆人麻利的准备好一桌酒菜,有些是秦桧以前见都没有见过的菜肴,看得出来,吴有德的平常生活是多么的奢侈。

两个姿色秀美的婢女给二人解下衣袍,吴有德不怀好意的在婢女的腰间狠狠的捏了一下,便让她们下去了。

“秦兄,今日没有外人在场,咱们兄弟不妨尽兴一场,不醉不休。”吴有德说道。

秦桧笑道:“今日就依了将军,大醉一场又如何。”

吴有德拉着秦桧,笑道:“秦兄,这里没有外人,我们兄弟相称如何?”

“就依了你!”秦桧急忙改口说道:“吴兄,吴兄!”

二人举杯大喝了一口,一股醇香之气,直入心脾,秦桧不禁说道:“好酒,好酒,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这个应该是宫中之物。”

“不错不错,的确是宫中御酒,秦兄不愧是参加过宫廷盛宴的人,此酒乃是太子所赠,平时舍不得拿出来,今日也就是遇着状元公了,咱们志趣相投,理应分享。”

秦桧夹了一口菜,微笑着用筷子点着吴有德,笑而不语,吴有德急忙将二人酒杯斟满,举杯一饮而尽,彼此将杯底朝着对方。

吴有德揪下一块肉递给秦桧,说道:“尝尝我府中厨子的手艺,这个肉可是经过三次晒干,三次蒸笼蒸透,看看你能不能吃出是什么?”

秦桧吃了一口,满口清香,肉质酥烂,入口即化,一点没有肉原本的味道,他一拍桌子,说道:“好菜,好菜,这道菜做功精细,理应在宫中才有,不应该出现在这边疆小城。”

吴有德笑道:“你是知道的,我这人平时就好一口吃,一次在京城遇到宫中遣返的一位老厨师,我爱惜人才,就将他收留在身边,你今天才有机会尝到天下美馔。”

“人间烟火,最抚人心,难得吴兄有此雅兴,让我今日大饱口福。”秦桧羡慕起吴有德的这种极致生活。

吴有德又给他夹了一块肉片,说道:“告诉你,这个是老虎后腿上的肉。”

秦桧急忙将肉片放入口内,不相信的摇头,老虎之肉,显然是又柴又硬之物,能做到这般酥烂,谈何容易。

“去年金国完颜宗翰王爷打了一只猛虎,听闻我喜欢虎皮,就囫囵吞的一整只都给了我,厨师便将虎肉用笼蒸熟了,然后晒干,再蒸熟,再晒干,如此反复几次,肉就酥烂如泥了,说是三蒸三晒,其实何止三蒸三晒,着实花费人工,我估摸着,就你刚才那一片,算你五两银子,都不为过。”

秦桧惊讶的差点吐出来,吴有德轻描淡写的说道:“区区五两银子算什么,你再尝尝,这个是什么菜来着?”

秦桧看着盘中的肉片,有点迟疑,筷子一直举着,心想着自己小时候,父亲给大户人家打长工,一年的工钱也不到五两银子,这位吴将军可真是豪放的很。

吴有德笑道:“秦兄,你只管敞开了肚皮,为兄这里唯独不缺的就是吃喝玩乐的俗物。”

秦桧这才下箸,慢慢品尝,可惜,他没有经历过这种奢侈的生活,贫穷,让他无法想象,也不敢乱想了,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吴有德油光透亮的肥脸泛着得意洋洋的笑意,心想他日我若是能够飞黄腾达,一定把这张丑陋脸踩在脚下,把今日所受的耻辱加倍的返还与他。

吴有德见他脸色有异,不知为何,便放下筷子,小心翼翼的问道:“秦兄,是为兄哪里没有做好,还是菜不合你的口味,倘如如此,我便让厨子重新来做一桌,让你高兴才是。”

秦桧发觉自己的失态,急忙堆满了笑容,说道:“吴兄多虑了,在下心想,今日何其有幸,得到吴兄的赏识,能够品尝到这许多美味,当真是秦某的福分。”

“如此甚好,你我一见如故,找个机会,我们请太子殿下作证,咱们结为兄弟如何?”吴有德这才放下心来,顺便提出了自己和太子赵桓非同一般关系。

秦桧知道他言外之意,自己正好能够借着他的关系,攀上太子,日后仕途且不是平步青云,高兴的说道:“如此甚好,甚好!”

二人击掌,痛快的喝了几杯,吴有德来了兴致,指着另一个盘子,语带双关的说道:“这个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,乃是北方大漠的金雕之肉,金雕本是稀罕之物,少之又少,飞得又高,速度也快,能够射猎下来,更是箭法精准的英雄之人才能做到,可惜金雕虽猛,翱翔长天又如何,只要有权,只要有钱,也一样成为你我的盘中之物,所以,秦兄,只要咱们联手,听从张大人,扈拥太子,放眼朝野,谁人奈何,你秦大状元,尽管放开手脚,做你想做的事情,飞黄腾达,不过是唾手可得。”

秦桧心中一惊,他已经听出吴有德的言外之意,没想到这个家伙关系如此庞大,便高高举起酒杯,一饮而尽,长叹一声说道:“吴兄乃朝廷重臣,国家栋梁,秦某一介文弱书生,怎可与您相提并论,我只能静看风云,空谈学问罢了。”

他这样说是担心怕自己落入元祐党人那样的结局,稍有不慎,就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,使自己错失了大好前程,况且,当下这个吴有德,表面上甜言蜜语,实则使口蜜腹剑,自己不得不小心。吴有德早已猜到他的那点小心思,笑道:“我看秦兄满腹壮志,绝不是甘于平庸,做池中之物,吴某虽官小位轻,但朝堂之上,还是能帮上秦兄一二,若秦兄真当吴某为知己,吴某便为秦兄两肋插刀又何妨!”

被他如此一说,秦桧差点就要哭出来,真想把一肚子的委屈倾诉出来,可是,对吴有德,他觉得还是提防一些为好,强压情绪,假装醉意,波澜不惊的说道:“将军乃是国家栋梁,擎天一柱,就休要拿秦某开玩笑了,秦某只想如五柳先生,诗酒度日,一生无憾。”

吴有德没有想到他城府竟是这般的深,心中也是丝丝发凉,心道将来这个家伙若是飞黄腾达了,绝不是一个善茬,于是又指着一只盘子说道:“秦兄,你莫要多愁善感,不如放开胸怀,再来尝尝,这个又是什么?”

“吴兄,恕在下孤陋寡闻,你这里都是在下未曾尝过菜肴,令我茅塞顿开,今后诸多方面,还要请兄台多多提醒,在下一定结草衔环,报涌泉之恩。”秦桧觉得自己不能再掩饰了,如果真的错过了机会,恐真的误了前程。

吴有德心思一动,脸色开朗,高兴的说道:“这个便是天鹅之肉,你且来尝尝。”

秦桧也不矜持了,伸手抓起一大块,大快朵颐起来,然后哈哈一笑,说道:“既是天鹅肉,秦某不妨做一回井底之蛙也值得。”

吴有德抚掌大笑,拉过秦桧的肩头,诡异的说道:“世人都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今日你我兄弟不仅吃了天鹅肉,不妨再做一回癞蛤蟆!”说完,低声咳嗽了一下,珠帘挑起,款款进入两个绝色的女子,肤如凝脂,黛眉滴翠,杏眼含春,细腰婀娜,一位手执琵琶,一位手执银铃,浓郁的脂粉香气,一下子侵入心脾,秦桧感到,自己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诱人的香气,不禁有点脸颊发热,三魂六魄都飘飘起来。

两位女子轻弹琵琶,慢敲银铃,随着节奏,轻轻的舞动身姿,犹如风吹杨柳,媚态丛生,吴有德禁不住站起身来,兴致盎然的和她们舞动在一起。秦桧心头犹如小鹿乱撞,不禁接连喝了几杯酒,想把心头的胡思乱想压下去,手执银铃的女子见状,上前去,将银铃在他的面前晃荡了一圈,清脆的铃声,敲击着他的心头,让他眼光迷离,心不在焉起来,那女子放下银铃,依偎到秦桧的怀里,纤纤玉手端起酒杯举到他的唇边。看着女子白皙纤柔的手指,秦桧已经把持不住,心慌意乱起来,双手不受控制的乱动起来,他很想一把将女子拥入怀中,但又不敢放肆,不能丢了自己状元的名节,只是,一只手已经颤悠悠的伸到了女子的小脸上,轻轻的抚摸着,送到口边的酒,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了。

秦桧已经心花乱放,不能自持,任由女子拉着自己,晃晃悠悠的舞动起来,吴有德见状,开心的大笑起来,说道:“秦兄,美酒当歌,美人在怀,当放纵而为,且不快哉!”

秦桧不再有所顾忌,放下了所有,一把将女子抱在怀中,吴有德狡诈的朝两个女子使了一个眼色,她们双臂一扬,竟将身上的轻纱抛开,露出了嫩藕一般的玉臂,如蛇一般绕住了秦桧,洁白的酥胸颤抖着,让秦桧热血沸腾,头晕目眩,一下子倒在了女子的胸口。

秦桧依稀感觉自己做了很多的梦,一会是自己当日披红跨马游街之时,东京城内,夹道欢迎的人群,自己高坐在骏马之上,金榜题名,青云直上的豪气。一会是自己被一群美女簇拥着,冰肌玉骨,红唇玉臂,尽享温柔之情,何等的快活风流。一会是自己身着翅帽襕衫,站在当今皇帝的身旁,百官顶礼膜拜的场景。好像顷刻之间,自己已经拥有了一生所求,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场顶流,正在意气风发之时,突然老道士那张可恶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,一声天下一人,千古一人的断喝,吓得他惊叫起来。

秦桧吓得一头冷汗,翻身而起,他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,粉红色的罗帐一半低垂,一半钩在了床边,在自己身边竟然睡着一位年青的姑娘,此时她睡意正浓,云鬓散乱,面如满月,一双白玉一般的手臂被红色的丝绸映衬着,煞是娇艳。

昨夜荒唐之事,他已经想不起来了,他不敢惊动女子,透过粉红的帐幔,可以看到房间内的各项物品摆放有致,多是女人平常所用物品,在靠墙的一侧,有一个大大的木柜,上面摆满了书籍和简牍,显然看出,这闺房的主人,绝非普通女子。

他小心翼翼的起身,这才发现,自己竟然全身未着寸缕,四下打量了一番,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和一些女人的衣衫混合在一起,散乱的堆在床脚的春凳上,他小心翼翼的掀起被子的一个小角,慢慢的移到床尾,拿起一件长衫,手忙脚乱的套起来。

“相公,天色尚早,何必这般早起。”那女子慢慢坐起,柔声说道,她正是枢密使童贯的义女王氏。

秦桧闻言,吓了一跳,慌慌张张的夹起自己的衣袍,翻身下地,就急着去开门,王氏将一把短刀扔出,一下子插在了门上,依旧温柔的说道:“秦大状元一夜风流,玷污了小女子,难道这就想拔足而走,这是何等的薄情寡义。”

秦桧吓得双腿哆嗦,恳求道:“秦某酒后失态,玷污了姑娘,实在是有违圣训,丢了读书人的颜面,请姑娘放过在下。”

“状元公此言差矣,你昨夜强闯我闺房,是我仰慕先生的文才,让你遂了心愿,你今想丢下我,就此而去,实在是让我心寒,天下没有后悔药,我也是一时糊涂,现在木已成舟,你若想走出这个房间,也很简单,要么你用刀结束了我的性命,要么我用刀结束了你的性命,方才能保我王氏的一世名节。”

秦桧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,哀求道:“秦某昨夜酒醉,姑娘所言强闯闺房之事,真的记不清楚了,倘若真的为了一件糊涂之事,就伤了姑娘或者在下的性命,且不是对秦某的不公。”

王氏将秀发往胸前一拢,一字一顿的说道:“状元公的公平,可就是对小女子的不公平,状元公也算是参加过宫宴,见过世面的人物,你不妨去东京城里打听一下,我王四小姐,何曾遭受过如此丢人现眼的屈辱,即便我今日容忍,日后义父的同僚知道了,也不会饶过你,虽不能将你千刀万剐,但绝对可以让你在官场上寸步难行,身败名裂。”

秦桧吓得一头冷汗,低声说道:“你我初次见面,我尚不知姑娘芳名,乃至姑娘义父的名讳?”

王氏冷笑道:“我义父便是堂堂的枢密使童大人,即便我表哥,驻军云中,手下人马上万,威震一方,可见了我义父,还不是随我义父调遣。”

秦桧这才稍稍放下心来,长舒了一口气,说道:“原来是吴兄的表妹,秦某实在是冒失至极,唐突了佳人,罪该万死。”

“家父乃是抚州知州,家叔是袁州知州,我爷爷也曾在朝中做过宰相,虽然现在没落了,但官场的人际关系,仍然可以福荫后代。”王氏慢条斯理的说到,但每一字,每一句,都敲打在秦桧的心头,他没有想到,自己的无意,竟然有如此巨大的收获,欣然说道:“原来是王相的后人,都怪秦某有眼无珠,之前所有的不是,在下一概承担,现今如何处置,全凭姑娘做主。”

王氏闻言,脸色缓和了下来,双颊泛起一片红云,双臂张开,朝着秦桧轻轻的摇动,娇嗔的说道:“你且过来说话。”

秦桧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跪在门边,急忙站起身,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,低声说道:“在下酒后失德,实在是有辱斯文,还请姑娘饶过。”

王氏一脸的酡红,一把将他拉到怀里,在他耳边娇柔的说道:“我现下都已经是你的人了,你说我能拿你怎样?”

秦桧看着她,一时不知如何应对,王氏温柔的说道:“咱们既然木已成舟,我便这一辈子就托付给相公了,我这就派人去请表哥过来,请他为我们主持大局,不妨咱们今天就拜了天地,从此恩恩爱爱,相守一生。”

秦桧没想到她讲出这番话来,但现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,况且自己的前程拿捏在人家手中,如何处理,根本由不得自己,或许,昨日吴有德盛情相邀,就是在给自己下的一个套,而且,这个家伙已经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,他知道自己当下最需要的是什么。

王氏玉臂搂着秦桧的脖子,吹气如兰的说道:“相公,从今往后,我敬你是人中龙凤,你也要善待奴家,不得让我委屈了。”

秦桧看着她娇弱的身体,一脸的媚态,一时忍俊不住,伸出双臂将王氏扳倒在床,整个人伏了上去。

王氏娇喘吁吁的说道:“相公,我一定让你青云得志,飞黄腾达。”

秦桧无暇顾及,只管折腾,一番云雨过后,王氏躺在秦桧的胸前,幸福的说道:“相公,从此以后,咱们两个郎情妾意,绝不辜负,你若真的辜负了我的一片真心,我一定让你坠入十八层地狱,永远不得翻身!”

秦桧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,一手举起道:“秦某对天发誓,从今往后,一心只待姑娘,如有违背,天打雷劈,永不超生!”

王氏掩了他的嘴唇,娇羞的说道:“傻瓜,我只说说罢了,你且能当真。”

秦桧笑笑,长叹一口气,说道:“可惜,我不日便要离开云中了。”

王氏一惊,翻身坐起,急切的问道:“相公何必叹息,我即刻便书信家父,让他在朝中打点一下,给你铺平好道路。”

“我现在挂名在康王幕府,无官无职,现在,太子又有意打压康王,可能要将康王送到五国城做人质,这样一来我再难有出头之日了。”秦桧说道,王氏闻言,摇头说道:“非也,恐怕这才是上天赐给你的绝佳机会。”

秦桧不解,盯着她的眼睛,想快速知道缘由。

“太子殿下和当今官家一样嗜好书画,根本无心打理朝政,康王爷才华出众,当下太子肯定视他为敌,可一旦太子登了大位,天下大定,他最信赖的是谁?大家都知道太子和官家一样,醉心于书画文墨,无心于朝政,那康王爷还会被放在五国城吗,还有现在您把康王去五国城这件事做得体面一些,太子也不致难堪,也显得这件事情名正言顺,他自然也会对相公另眼相看的。”

秦桧闻言,如梦初醒,一拍脑袋道:“还是娘子高明,一下子点破了梦中人,怪不得苗傅和刘正彦都抢着陪同康王一同前往五国城,原来这里有着许多玄机。”

“如果康王真的要被金人押在五国城做人质,奴家觉得,相公应该敢冒风险,一同前往,一旦王爷时来运转,便是相公的出头之日,只要相公认准了,奴家一定和相公同甘共苦,在五国城待上一段时间,又有何妨。”王氏说道。

秦桧激动的一把将她拥入怀中,说道:“多谢夫人相助,秦某真是三生有幸,得到夫人垂爱,我秦氏一族,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,得上天垂爱!”

“我这就休书给义父,让他在朝中周旋一下,那五国城乃是苦寒之地,我们绝不能在那里待太长的时间,远离朝堂太久,也不是良策,得想个名目,早些回到朝中,既让康王感觉咱们对他是真心以待,又能让太子知道咱们能为朝廷分忧解难,左右逢源,才能立于不败之地。”王氏说道:“只要相公听奴家的,奴家保证相公将来权倾朝野,位列三公。”

“有劳夫人操心了!”秦桧激动得热泪盈眶,对王氏感恩戴德,甚至之前对吴有德的抱怨,早就烟消云散了。

“你我夫妻一体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从今往后,奴家就指望相公了。”王氏说道:“我便书信一封,禀告家父和家叔,也让他们知道一下,你我既已成亲,便是家人,也得让他们高兴高兴。”

“那是当然,现下咱们身处边陲,又赶上太子和康王的事情,无暇分身,还请岳父大人他们谅解一下。”秦桧歉意的说道。

在厢房的伺候女婢禀告说吴有德来了,王氏急忙命婢女帮秦桧整理好了衣衫,先让秦桧去了客厅。

吴有德见了秦桧,一脸堆笑,说道:“状元公,咱们投缘,原本想做个异姓兄弟,却没想到更是亲上加亲,成为我的妹婿,看来今后你飞黄腾达了,还要提携提携我这个兄长啊!”

“兄长休要取笑秦某了。”秦桧心想肯定是他给自己设下得圈套,但想到王氏的柔情蜜意和自己的大好前程,所有的怨恨都荡然无存,话语之间,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之情。

王氏整理好妆容,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,吴有德意味深长的说道:“恭喜表妹得偿所愿,喜结连理!”

两个婢女端了茶点上来,摆好后站在边上,秦桧眼尖。似乎觉得二人正是昨晚跳舞的,点着指头,刚要讲话,吴有德一把拦住,说道:“妹婿,我的好妹婿,赶快用点点心,切莫分神。”

秦桧便坐下了,慢慢吃着点心,但两只眼睛却不停的在两个婢女的身上扫来扫去,脑海里回想到昨晚二人的风骚妩媚,不禁嘴角露出笑意。

王氏眼角扫了一下秦桧,却又不便发作,问道:“相公,你当下可有什么打算?”

秦桧未作思索,随口说道:“就凭娘子做主,况且太子准备回京,我一时没有想好妥当之策!”

刚好昨晚执银铃的婢女上前给他倒茶,秦桧见状,偷偷的在婢女的腰间抚摸起来,王氏见状,十分不悦,将手中茶碗猛的往桌上一磕,吓得秦桧一哆嗦,婢女也脸色煞白,跪倒在地。

王氏起身,拿起一只烛台,走到婢女的身边,扬手挥起,烛台重重的打在婢女的脑袋上,一声惨叫,顿时鲜血直流。

而王氏面目狰狞,似乎并不想停手,继续用力敲打,婢女的鲜血顿时满屋飞溅,秦桧吓得六神无主,不知如何是好,吴有德重重的用手指点着他,摇了摇头。

婢女无声的倒在地上,渐渐的没了气息,王氏愤恨的将烛台扔在地上,厉声说道:“男子汉当以苍茫天下为己任,何必缠绵在温柔乡中,你若如此,只怪我王四瞎了眼,看上了你这个胸无大志之人。”

秦桧一头冷汗,瘫坐在椅子上,犹如被人抽了筋骨一般,脸上已经全无血色。

独步江河 · 作家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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