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青锋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是林语葇泪眼婆娑的模样,见他醒来,林语葇喜极而泣,激动的问道:“夏大哥,你醒啦,可把我吓死了。”
夏青锋一片混沌,狐疑的看着四周,其时已是天光大亮,山洞里面也是看得清清楚楚,他努力的回想之前的事情,林语葇将脸凑到他的面前,脸上泪痕可见,低声问道:“夏大哥,你可感觉哪里不舒服?”
夏青锋坐起身,看着不远处那条大蛇的尸身,说道:“应该是我咬着了大蛇的七寸,吸干了它的血,让它失血而死。”
他举动双手,晃动脑袋,感觉没有什么不适,一脸狐疑的看着林语葇。
林语葇也不再顾忌,一头依偎在他的怀中,温柔的说道:“夏大哥,你就是天下大英雄,大蛇当道,竟然不顾安危,舍身救我。”
夏青锋苦笑道:“我就是一心救你,其它的什么也顾不得了。”
林语葇知道,为了自己,夏青锋可以舍弃一切,哪怕是他的生命,心头越发的高兴,不禁将头深深的埋到他的胸口。
“唉呀,你身上怎么这么烫!”林语葇大惊失色,用手去试探夏青锋的脑袋。
夏青锋一脸疑惑的看着她,对她的举动十分不解。
林语葇拿起他的手,盖到自己的脑袋上,急切的说道:“你身上怎么这般的烫,应该是中了蛇毒,我们赶快回去,找到郎中,为你救治,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。”
说到后来,竟然急得有些哽咽,双眼泪流,夏青锋见她如此模样,便拍拍自己的胸口,摇头说道:“你且莫惊慌,我除了胸口气血翻腾,闷得慌,其它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疼痛之处。”
林语葇站起身,不放心的围着他转了几圈,一脸的迷茫的问道:“真的没有其它不适?”
夏青锋站起身,双掌合十,一个马步,双脚用力跺起,高吼一声,中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充足,在山洞里传出去很远,以至于过了好长时间,仍有回声,他收了姿势笑道:“你看,我不是好好的吗!”
林语葇仍不放心,试探他的额头,说道:“夏大哥,你身上高温,烫的让人害怕。”
“不会呀。”夏青锋被她这样一讲,也感到疑惑,举起双臂,然后上下左右打量全身,思前想后,看到自己刚才扎马步留下的两个深坑,再看那条大蛇,笑了起来。
“夏大哥,你别吓我!”看着他怪异的模样,林语葇心底一阵发慌。
夏青锋一把揽着她的细腰,将她拉入怀中,在她额头浅浅的亲了一下,一脸轻薄的笑道:“美女,你真的这般在乎我?”
林语葇又气又急,推开他说道:“你别不正经了,咱们须赶快下山找郎中为你去除蛇毒。”
夏青锋笑道:“你真是我的福星。”
看着林语葇睁大眼睛,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,夏青锋一指大蛇笑道:“你看这条长虫,在这深山密林之中,活了没有个三五百年,也不会少于百年以上,否则达不到这么大,大虫以山中百兽为食,有些野兽食尽山中百草,如此经年,大虫体内肯定积蓄不少山林中百兽百草的药性,有灵异之功效,我情急之中为了救你,吸了他的血,等于就是吸收了几百年山川的药性和灵气,所以现在体内真气充足,血气旺盛。”一指刚才那个脚印,继续说道:“若是以前,我扎马步,绝对达不到如此功力,但我刚才随意试了一下,就形成了这么深的坑,估计连杨大哥的功力都未必能做到。”
“原来这样,吓死我了,但愿老天护佑你。”林语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。
“早知道大虫是个灵异之物,应该让你也多喝些蛇血,免得就这样白白的浪费掉了。”夏青锋说道。
林语葇急忙摆手,恶心的说道:“我才不呢,想着心里就恶心。”
夏青锋得意起来,禁不住伸出手又要拉她,林语葇避了过去,红着脸说道:“你们男人就是得寸进尺,贪得无厌!”
夏青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心中发虚,假装疯癫的问道:“姑娘,你如此贬低夏某,意欲何为?”
林语葇忍俊不住,噗嗤一口笑了,竟是那般不可名状的美丽,一下子拨动了夏青锋的心房,让他感到自己心跳加速起来,热血上涌,为了遮掩尬尴,故作用力的朝着边上石壁挥出一掌,强大的内力,一下子震动了山石,忽隆隆的塌下一大片,他自己朝着林语葇说道:“我看看这条大虫有没有同伙,一起消灭了,让你也沾点灵气!”
林语葇知道他在装腔作势,也不点破,转过头去暗暗发笑,夏青锋收了姿势,看着早已死去的大虫,有点可惜的说道:“可惜了,可惜了,要是能装一碗蛇血带给杨大哥就好了。”
“或许这就是机缘巧合吧,你和这个畜生有缘,它在深山这么多年,就是为了偿你所愿。”林语葇说道。
夏青锋想了想,再次挥动双掌,连连发力,震落一堆山石,竟将大虫严严实实的掩埋了,说道:“蛇兄,既然咱们如此有缘,我也不能亏待了你!”
他们两人拉着手,沿着山洞,朝着光亮的地方一路向前,夏青锋依稀记得昨晚曾经经过一个更大的山洞,便想着再进去查探一番,几经寻找,穿过数十个高低落差的洞口,一片更加广阔深远的山洞出现在他们面前。
“好深广的山洞!”二人不禁惊叹起来,夏青锋扶着林语葇,沿着石壁下到洞底,四处看了一下,顿时毛骨悚然。
沿着石壁,竟然有几堆白骨,一堆一堆,很有规则,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,林语葇被吓得花容失色,躲到夏青锋的身后。
夏青锋觉得有些蹊跷,上前查探,只是他手指刚一碰到白骨,那些白骨就倒塌下去,原本看上去整齐而大块的白骨,顷刻碎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,每一块又大小又都相似,绝不是自然形状,如此怪异,让他倒抽一口凉气,自己在沙场杀伐多年,也没见到过这个情形。他继续向前走,发现这些白骨不是同一个时期的,依照白骨的灰暗程度,可以判断出,这里几十具白骨的形成,有一段时间了,而且,灰化越早的白骨,碎裂的较大,越往近期的,灰化较淡的,骨头碎裂的越小,这些人似乎在临死之前,遭受到了什么酷刑或者外力的打击,使得全身骨头皆碎裂而死。
“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?”夏青锋有些疑惑不解,苦苦思索。
“夏大哥!”林语葇拉着他的衣袖,低声的说道:“你看那边?”
循着她手指的方向,一个人靠着石壁,双臂张开,怒目圆睁,眼珠突出,口张得巨大,垂死之时似乎做了无尽的挣扎。
夏青锋上前查探,皮肤还有弹性,一摸骨架,果然如他所料,这人全身骨头都碎裂了,透过皮肤,依然能感受到那些骨头碎裂成一点一点的样子。
“看样子,这人被害时间不长,昨夜那一声惨叫,估计便是他垂死之前的呐喊。”夏青锋说道,突然想到昨夜立在林语葇身后的那个黑影,这样串联在一起,便有点胆战心惊,眼前这个死人,应该是昨夜那个黑影抓来,被他所害,只是,这人身上没有伤痕,但为何全身骨骼全都碎成一小段一小段的。
他掀开死者的衣服,在死者前胸赫然有一个黝黑的掌印,原来,他是被人一掌毙命,并且造成全身骨骼俱碎,如此看来,昨夜那个黑影之人,武功之强,无法想象,想到这里,他不禁长吁了一口气,要是昨夜黑衣人对自己和林语葇下手,恐怕如此惨烈的倒在这里的将是他们。
世上有如此狠毒武功的人,好像没有听杨幺提起过,以杨幺当年闯荡江湖的经历,这么高深恶毒的武功,不会不知道的,他缓缓站起身,想了又想,一直理不出一个头绪,摇摇头,看来只有回去,让杨幺解答迷津了。
“夏大哥,怎么了?”林语葇关切的问道。
“我们遇到大麻烦了,世上有如此恶毒的武功者,我也是第一次见到,只能请教杨大哥,咱们必须尽快回去,把这件事情详细的告诉他。”夏青锋说完,在角落里捡了几块碎骨,撕了一角衣衫,严严实实的包了起来,带回去让杨幺鉴定一下。
扁尽忠是十分讨厌吴有德,一来这个家伙阳奉阴违,总和他爹对着干,有点尾大不掉,二来是燕儿的事情,自己亲爹犯了老糊涂,把亲儿媳送到了吴有德这块砧板上,哪有燕儿翻身的机会,每每想到这里,他就恨不得拿刀捅了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。
昨日二叔扁有仁那里出了点事情,损失巨大,但他们父子又不敢将这件事情张扬开来,毕竟自己没有办法,也没有胆量亲自去和耶律淳对质,这些契丹人恃强凌弱惯了,要是真的得罪了他,说不定这个家伙真的能举兵灭了他们父子,所以,父亲一再关照,此事严禁张扬,只能暗中调查彻底,无奈之下,他也只能听父亲的安排,到吴有德营中查探,看看能否发现一丝蛛丝马迹,毕竟那是一大笔银子,是他们父子辛辛苦苦贪墨下来的,能找到结果最好,如果查不出结果,也只好打落牙齿,只当给耶律淳一个人情了。
一大早上,他就带着几个随从,来到吴有德的军营,没想到朱志平这个家伙,一脸的可怜相,拦着他的马,哀求道:“扁大将军,小扁相公,就请您高抬贵手,把燕儿赏还给小人吧。”
扁尽忠原本就冷着脸,心头窝着火,被他如此一说,顿时火冒三丈,也顾不得吴有德的面子了,挥起马鞭朝着这个泼皮无赖就是一顿猛抽,愤恨的骂道:“你这丢人现眼的鸟人,老朱家祖宗十八代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,自己不争气,赌输了拿媳妇去抵债,现在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,本将军与你毫无瓜葛,下次再如此放肆,信不信我剐了你喂狗。”
马鞭抽在朱志平的身上,痛得他龇牙咧嘴,连连闪避,躲了开去,眼巴巴的看着扁尽忠趾高气扬的进了军营,只能一抹脸上的血迹,整理衣衫,恨恨的骂道:“操你扁家十八代祖宗,此仇不报,朱志平枉为人生。”
杨幺恰巧经过,冷眼看着他,这种人可恨,也可怜,招招手,让他过来。
“你怎么得罪小扁相公了?”杨幺问道。
朱志平无奈的摇摇头,说道:“我看这家伙不顺眼,教训了他几句,结果这厮恼了,胡搅蛮缠,仗着人多,动起手来,咱们得给吴将军留点脸面,不和这种小人一般见识。”
杨幺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作人看,也不搭他的话茬,冷言冷语的吩咐道:“你们夏副尉昨晚和我,还有吴三他们几个一起喝醉了酒,现在城东头的客栈,估计酒还没醒,你且带两个人,搭架马车,去把他接回军营。”
“怪不得,昨晚我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溜出军营,不知道干什么营生去了,原来是和您喝酒去了,属下这就安排人去把他接回来!”朱志平煞有声势的说道。
杨幺也不理他,他知道,以朱志平的德性,只会落井下石,在吴有德面前添油加醋,断不会去城东头客栈接人,而这,正是他需要的。
杨幺忍住内心的微笑,一把推开他,大摇大摆的进入军营,好像根本就没把朱志平放在眼里,这更加刺激了他,有道是宁可得罪君子,切莫得罪小人,朱志平气得七窍生烟,暴跳如雷,指着杨幺的背影,低声骂道:“你们这些鸟人,都拿爷不当一回事,将来有朝一日,爷飞黄腾达了,一定饶不了你们,让我去伺候夏青锋,休想,今日爷不给你们上点眼药,爷就不是爹娘生的!”
“不可能,绝不可能!”杨幺回到同泰客栈,看到夏青锋带回来的碎骨头,神色诧异,一个劲的摇头,连连说道:“这个绝不可能,欧阳彝尊去世好多年了,江湖之上,再也没有人会这个武功,拥有这份无上功力了!”
夏青锋看着他的表情,也感到事态的严重,却又不敢轻易打断他的思路。
“你看到的尸骨有多少?”杨幺问道。
“有二三十具之多,根据腐朽程度判断,应该有数二十年左右的时间过程。”夏青锋说道。
“早年的尸骨,碎裂少,骨头比较完整,越往后面,骨头碎裂越小块,是吗?”杨幺严厉的问道。
夏青锋点点头。
“在死人的前胸或者后背,是不是有一个暗黑的掌印?”杨幺问道。
夏青锋点点头,从杨幺的反应上,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。
杨幺瘫倒在椅子上,长叹一口气说道:“看来这人的独门绝技已经练成,并且内力高深,一掌便能追命夺魂,震碎五脏六腑,骨骼碎裂,残忍至极,恐怖至极,我们遇到大麻烦了,甚至整个武林都要再度掀起一场腥风血雨。”
夏青锋也知道事情严重,只是他对江湖之事了解不多,没有杨幺感受到的那么紧张,问道:“我们这两天就去那里,把这个祸害除了!”
杨幺摆摆手道:“谈何容易,这不是逞匹夫之勇这么简单,以你我的武功修为,只能是算作投名状,再去平添两具尸体罢了。”
“杨大哥,以您的武功修为都解决不了这个恶人?”林语葇问道,在他们眼中,杨幺武功已经高深至极,如果连杨幺都解决不了,夏青锋更加没有把握。
杨幺摇摇头说道:“我这点功夫,只能成为他练功的活靶子。”
“这人武功这么高,究竟是何来历?”夏青锋急切的问道:“我们总不至于袖手旁观,让这个恶人残害更多无辜的人。”
“管,一定是要管的,我杨幺绝对不是怕事的人,只不过,这件事情要考虑仔细,妥当处理。”杨幺认真的说道,他也担心夏青锋初出茅庐,会孤身涉险。
“这是什么功夫,竟然这般恶毒,这般厉害?”夏青锋问道。
“问起这个,根源上还要从本朝太祖皇帝说起。”杨幺摆摆手,示意林语葇他们都坐下,听他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楚。
后周归德军节度使,殿前都检点赵匡胤,陈桥兵变,黄袍加身,建立了大宋,他励精图治,秣马厉兵,逐步消灭了几个地方割据政权,立志一统天下。在乾德二年,命令忠武节度使王全斌征讨后蜀,仅仅六十六天,就消灭了后蜀政权,将后蜀主孟昶及花蕊夫人押回汴梁,封孟昶为秦国公,让他和家人居住在东京。
孟昶贪图享乐,后宫美女如云,其中费贵妃更是芳名远播,人称花蕊夫人,太祖皇帝也是十分仰慕她的美貌,苦于没有机会接近。孟昶到京时间不长,因水土不服,一场大病,撒手人寰,留下花蕊夫人和一个尚不足一岁的小孩,太祖皇帝怜惜她们,便将花蕊夫人接到后宫,别殿令居,加以照顾。
一日,太祖皇帝召见花蕊夫人,问她“世人都说,后蜀主孟昶昏聩,致使亡国,皆为你美色所致,不知夫人作何解释?”
花蕊夫人长叹一声,提笔写道“君王城上树降旗,妾在深宫那得知。十四万人齐解甲,更无一个是男儿。”
太祖大惊于她的才华,便留她在身边,日日宠幸,正所谓弃若水三千,独宠花蕊一人。花蕊夫人宠冠六宫,才华横溢,聪明绝顶,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,在伺候太祖皇帝的时候,见他经常翻看天下武功精要的书,也偶尔拿过来看看,,太祖皇帝笑她一介女流,不懂武功,看了也是徒然,并未放在心上。
花蕊夫人潜心道教,在自己房中供奉张仙神像,并经常誊抄有关张仙的经书,太祖宠爱她,也未加制止,由着她折腾。花蕊夫人身居深宫,知道后宫争斗阴暗,况且自己身份特殊,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,度日如年。太祖身边有个太监,姓陆,出自蜀中,经常与她谈及家乡风物,深得她信任,并时常将皇帝赏赐之物,转赠于他。
开宝九年的一个冬夜,大雪漫天飞舞,寒风凛凛,太祖皇帝圣体违和,便命内侍王继恩下诏,宣四子赵德芳入宫觐见,不料,这个内侍早已被他的御弟赵光义收买,并且通过王继恩,将太祖皇帝身边的一众内侍都买通了。王继恩拿着皇帝的诏书,感觉事情的严重,根本没有去宣召赵德芳,而是直接去了赵光义的府第,将诏书和皇帝的状况,和盘托出,商议对策。
赵光义绝不是简单之人,城府极深,从诏书和皇帝的异常举动中,察觉到其中一定另有隐情,于是烧毁了这份诏书,让王继恩提前回宫,将皇帝身边的人全部支开,然后自己只身进宫,拜见太祖皇帝。
当日,恰好花蕊夫人陪伴皇帝,不见宫人和内侍,便从寝宫出来,寻找伺候皇帝的宫女和太监,却刚好遇到了进宫的赵光义。赵光义久闻花蕊夫人的美色,垂涎已久,苦于一直没有机会,今日得见,便没有了顾忌,不顾花蕊夫人的反对,硬是奸污了她。
花蕊夫人受此侮辱,心中委屈,在太祖寝宫,被太祖皇帝看出端倪,盘问之下,只得把御弟赵光义的恶行如实禀告,太祖闻言,气得血气翻涌,口吐鲜血,花蕊夫人吓得花容失色,急忙劝慰皇帝。赵光义知道自己闯了大祸,只得跪在塌前,痛哭流涕,说自己酒后失德,见了花蕊夫人,一时把持不住,祸乱宫廷,请求太祖皇帝饶恕。
太祖皇帝十分气愤,高声叫唤内侍,快速宣召赵德芳入宫,并且要严惩赵光义。
赵光义见皇帝哥哥不肯饶恕自己,心中恐慌,情急之下,见茶几上有一把装饰用的玉斧,未加思考,拿起来朝着太祖皇帝的脑门就是一下,怒吼道不就是为了一个亡国的夫人,何必要置骨肉亲情于不顾,要置自己于死地?
太祖没想到,自己的亲弟弟会对自己下重手,一时气愤,指着赵光义骂他是忤逆弑君,罔顾人伦,罪大恶极。
赵光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用玉斧一下又一下的敲打,直至太祖皇帝气绝身亡。
在他们兄弟互相争执时,花蕊夫人知道事情不妙,便急忙跑到自己房中,恳求陆太监带着自己的儿子立即出宫,隐姓埋名,躲避起来,并将一本张仙的经书,交给陆太监,告诉他,务必要让她的后世子孙保管好这本经书,仔细参阅,陆太监知道事体重大,不敢细问,就带了孩子,从御花园的狗洞逃了出来,从此浪迹天涯,隐姓埋名。
赵光义随即和王继恩商量好对策,交代好所有内侍守口如瓶,整理好现场,毁灭了一切证据,随后宣布太祖皇帝驾崩,遗诏由御弟赵光义承继大统,即日登基,改元太平兴国,事出匆忙,却没人敢于提出异议,大家山呼海啸,拥护赵光义登上了九五之位。赵光义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,便是抓捕了花蕊夫人,说她以美色引诱先帝,淫荡后宫,致先帝身体孱弱,英年早逝,罪不可赦。花蕊夫人想要争辩,赵光义根本不容她开口,一箭将她射死,同时,让王继恩派出大内高手,追杀陆太监和花蕊夫人的孩子,务必要杀人灭口,不留痕迹。
太祖皇帝第四子赵德芳,虽然怀疑其中另有蹊跷,然而王继恩等内侍异口同声,将责任都推到了花蕊夫人身上,而且现场根本没有任何痕迹可查,虽然亲叔叔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皇位,但他经过了一番深思,赵光义如此行径,肯定是有恃无恐,毕竟人家现在是殿前都检点,掌控着全国的军队。如果没有王继恩等内侍里应外合,匆忙登基,不会如此迅速完成,不漏蛛丝马迹。况且大宋朝立国不久,天下百姓经历了太久的动乱,刚刚获得的太平盛世,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,再起刀兵之乱,几经斟酌,他还是隐忍了下来。
赵光义知道赵德芳的想法,但他也不敢过分紧逼,他知道以赵德芳的才智和在朝中的影响力,对这件事情一点怀疑没有,是不可能的,但他能够顺从自己,肯定是为了顾全大局,为了不节外生枝,他对赵德芳委以重任,甚至在后来的真宗仁宗期间,都是举足轻重,肱骨之臣。
陆太监带着花蕊夫人的孩子,逃出皇宫之后,生怕被大内高手追杀,隐姓埋名,一路乞讨,流落到了衡山一带,长时间的奔波劳累,陆太监身体已经被拖垮,又不敢轻易的找郎中救治,只能勉强带着孩子,苟延残喘。一日遇到大雨,他们二人在一户人家的房檐下避雨,主人家见他们二人可怜,便将他们带到家中,给他们一些干燥的衣服和饮食,交谈之中,得知这户人家的主人,乃是后蜀宁江军节度使欧阳彬的儿子,陆太监大喜,心道这应该是花蕊夫人在天之灵,冥冥中照顾着自己和孩子,于是,边将这个孩子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,并且知道自己时日无多,希望欧阳家能够抚养孩子,保全花蕊夫人的遗孤。
欧阳彬早年在蜀中为官,一直不得志,到后蜀时,得到了孟知祥和后蜀主孟昶父子的重用,官至尚书左臣,宁江军节度使,听陆太监讲了这个孩子的来历,虽然是事关重大,但昔日对自己父亲的知遇之恩,重用之情无以回报,今日既然有缘,后主之子落难于此,于情于理,都应该加以保全,便答应了陆太监,将这个孩子收养在家里,为了遮人耳目,让孩子改姓了欧阳,陆太监见孩子有了着落,心愿已了,没两日便去世了。
“没想到,这皇权更替,竟是这样的残酷和血腥。”听到这里,林语葇不禁长叹一声道:“若是这样,还不如生在普通百姓人家,至少还有一份骨肉亲情可以相守。”
但她一想到自己的叔叔婶婶,为了一点财产,如此对她,神情不禁落寞,竟不顾众人,依偎在夏青锋肩头,双眼湿润。
“可是,你啰啰嗦嗦的讲了这些,都是帝王家的事情,和这些没有一点关系啊?”杨娘子不知何时进来,听了很久,她不敢靠近杨幺,对那几根碎骨有点忌讳。
杨幺知她心思,将碎骨依旧收拢起来,说道:“夏兄弟,一会还是麻烦你将这些骨头好好的安葬了,多烧点纸钱,慰藉一下亡魂。我们也要想想办法,去查看一下,实在不行,就寻求武林门派的支持。”
小杨钦冲进来,爬到杨幺的膝上,将手里的一颗酸枣塞到他嘴里,陈伯跟着进来,将一碗洗净的酸枣放在桌上。
杨幺怜爱的抱起杨钦,亲了一下他的小脸蛋,一脸笑意的说道:“乖孩子,爹没白疼你,听话,跟爷爷到外面玩去,我们大人有要紧的事情商量。”
杨钦很善解人意,跟着陈伯屁颠屁颠的出去了。
“欧阳一家也是忠义,收留花蕊夫人的孩子,稍有不慎,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,当真是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。”夏青锋说道。
“那肯定是的,为了严守这个秘密,他们家里规定,后世子孙,世代务农,不得经商,不得从军,读书可以,但不得参加科举,尽量缩小家族与外界的联系,总算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几代人。”杨幺说道:“夏兄弟,我赠给你的那把长剑何在?”
夏青锋急忙取了长剑,递给他,歉意的说道:“实在惭愧,我于剑道一直没有深入参研,所以就在房中闲置着。”
杨幺拔出长剑,顿时锋芒毕露,寒气逼人,当真是一把难得的兵器,他凝视良久,低声说道:“没有想到,昔日一面之缘,竟有今日之事。”
众人不解,杨幺便继续开始讲起昔日之事。
欧阳家全族人始终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,默默无闻的隐藏在山野之间,繁衍生息了上百年,有道是沧海桑田,后来,出了一个人才,这人自小聪明,能文能武,举手投足之间,都透露出与常人不同之处,尤其当他听说自己祖上的历史时,便要求恢复孟昶之姓,祭拜宗祠,重修家谱,结果遭到全族人的反对,气愤之下,他改了自己名字为欧阳彝尊,他认为自己先祖曾经是九五至尊,那他也要恢复先祖的荣光,实现霸业,让天下尊从。
宋太祖赵匡胤早年流落华山,得到陈抟老祖的庇护和点拨,最终黄袍加身,奠定了大宋的基业,欧阳彝尊如法效仿,前往华山,投入道教,他也希望,有朝一日,能够得到帮助,成就自己的一番大事业。然后在他那个年代,门阀大族把控一切,朝廷选拨人才都是科举和恩荐,变成了官员互相勾连,结党举荐,官官相护,寒门弟子,要想出人头地,比登天还难。欧阳彝尊聪明绝顶,看透了世道,想走此捷径,入了道教,拜在刘海蟾的门下,由于他天智聪慧,过目不忘,什么武功和心法,都能一学就会,一下子就暂露头角,成为教中瞩目之人。
陈抟飞升得道之后,将掌教之位传与弟子张咏,张咏字乖崖,剑法天下无双,只是心胸稍微窄小了一些,容不下能力超过他的人,其后的几代掌教都有一些他的风格,以至于后来的张三丰,离开本教,自创武当派。刘海蟾门下弟子张伯端,离开华山,回到桐柏山,开创了道教南宗,所以欧阳彝尊很快就被教中师兄第们压制和排挤,无奈之下,只得离开华山,浪迹江湖。
那年他路过王屋山,正赶上大雨,便寻得一个山洞避雨,在整理随身物品之时,发现祖上流传下来的一本张仙道经书,不以为然,准备放弃之时,却发现经书被淋湿之处,隐隐约约另有文字,惊讶之下,急忙检查,这才发现,这本普通的经书,每页里面另有夹层,遂一一打开,连在一起,竟是一部武功奇书。
原来,花蕊夫人见太祖皇帝经常研读武功精要的书,甚至爱不释手,百读不倦,就知道这本书非同一般,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,每每假装无意的看上一些,回到自己房中,就抄写下来,夹在张仙道经的里面,当年事出突然,陆太监匆促离开,但她还是将这本经卷交给了陆太监,并嘱咐后代子孙一定要好好珍惜,不断研读,可惜,以前欧阳家人,谨小慎微,将这本经卷妥善收藏了起来,若不是欧阳彝尊要自立门户,将这本经卷带出来,恐怕这个惊天秘密还不知道藏到什么时候。
欧阳彝尊是极顶聪明之人,很快就参研透彻了经书上的武功,加以学习,成为绝世高手,他聪明又与别人不一样,总是想着既然武功概要中武功这般厉害,难道天下就没有克制它的武功,所以,他又揣摩出一些新的武功招数,这样就可以天下无敌。经过几年闭关修练,走出王屋山的欧阳彝尊,已经脱胎换骨,今非昔比,仗着一身武功修为,向各大门派挑战,掀起了武林中一场罕见的腥风血雨。
他最拿手的武功,便是一掌取人性命,强劲的内功,震碎对方五脏六腑,骨骼碎裂如渣滓,人称夺魂掌。
他手中长剑很少出鞘,一旦长剑出鞘,三两招之内,必定让对手身首异处,江湖人称绝命剑。
那段时间,江湖上听闻他的名字,都是闻之色变,心惊肉跳,而欧阳彝尊将他的武功精髓,写成一部“十全真经”,到处炫耀,狂妄无比,残暴至极,江湖人士人人愤恨,而道教更是别有用心地将他召回,让他在教中安心悟道。
昆仑派和中原武林原本连接不多,但欧阳彝尊已经目空一切,竟然远赴大漠,前往挑战。昆仑派四大高手,自知不是他的对手,便设下了一个美人计,让门下女弟子骆明暇提前下山,在玉门关假装和他相逢,以骗取他的十全真经,回来加以研习,找出其中漏洞,一举击败他,让他身败名裂。
骆明暇面如皓月,明眸黛眉,心地善良,不知是计,遇到了欧阳彝尊,一个是豪气干云的江湖豪杰,一个是貌若天仙的奇女子,二人瞬间便产生了好感,彼此心心相印,就在敦煌城外的一处小山上,过起了世外桃源一般日子。
昆仑派不甘计策落空,屡次遣人前来,私下逼迫骆明暇盗取真经,骆明暇这才如梦初醒,原来自己和欧阳彝尊的邂逅,都是四位师兄的算计,大失所望,但又不忍心伤害了欧阳彝尊,悲伤之余,悄然离开,南下江南躲避。
欧阳彝尊见骆明暇不辞而别,迁怒于昆仑派,认为肯定是他们从中作梗,拆散了他和骆明暇,怒气冲冲赶往昆仑山,指名道姓要见掌门。昆仑派四大高手见一计不成,又生一计,利用泰山武林大会的机会,让骆明暇的孪生妹妹骆明玉,冒充姐姐,柔情蜜意中骗欧阳彝尊喝下了毒酒,趁他昏迷之际,搜遍全身,却没有找到那部武学奇书,之后又污蔑欧阳彝尊酒后乱性,对昆仑女弟子欲图不轨,导致他身败名裂,雨夜之中,坠入山崖。这一切都是昆仑四老的算计,欧阳彝尊内力高深,虽然挺过了毒酒之害,一时却失去了行动自由,坠落山崖之后,昏迷中被被昆仑派悄悄得押回了昆仑山,关在雪山地下的冰洞之中,威逼他交出真经,否则他将永无出头。
骆明暇在江南流浪了几年,终究按捺不住对欧阳彝尊的思念,便一路北上,顺便打听消息,得知欧阳彝尊身中剧毒,被困冰洞,义无反顾的回到昆仑山,伺机救出了他,并带着他遍寻名医,江湖众人觊觎他身上的那部十全真经,都想趁着他重伤之时,借着复仇的名义,杀了他,再夺得经书。
欧阳彝尊早已看淡生死,能和心爱之人日日厮守,了此一生,也绝无憾,于是,二人寻访名山大川,一面寻医问药,一面寄情山水,倒也逍遥。可惜,江湖中各路人马纷纷出面,道貌岸然的说是为武林除害,其实都想得到武功秘籍。昆仑派生怕落后于中原武林,更是派出四大高手,用尽了各种阴谋诡计,甚至不惜再度利用骆明玉,胁迫骆明暇就烦。
刘海蟾十分欣赏自己这个徒弟,认为其豪爽和磊落气概,不输教中任何一人,便教给他一套新创的吐纳运气之法,传给他一些丹石医药之术,嘱咐他修法养生,或许能和陈抟老祖一样的飞升。欧阳彝尊绝对是武学奇才,在此基础上,参透了奇经八脉运行之法,加以丹药辅佐,竟然消除了体内之毒,武功更上层楼,无人匹敌。
昆仑派四大高手见无法达到目的,竟然杀害了骆明玉,激怒了欧阳彝尊,再度杀上昆仑,并将昆仑四老逐一击毙。昆仑派一众弟子都哀求骆明暇,出手阻止,挽救昆仑一派,骆明暇左右为难,无奈之下,跳下万丈悬崖。
欧阳彝尊痛失心爱之人,幡然悔悟,据说是销毁了十全真经,自此看透人世沧桑,不想再受中原武林的骚扰,独自远赴塞外,在吐蕃国天山闭关修炼,不问江湖之事,终老在天山的密林之中,曾经有人去寻访过他的踪迹,但一无所获,而中原武林经过这一波的浩劫,元气大伤,各门各派也都偃旗息鼓,逐渐沉寂下来。
杨幺讲到这里,大家都唏嘘不已。
“他们就没有以后的故事啦?”杨娘子有些意犹未尽,惋惜的问道:“他们二人历经坎坷,要是能有奇迹出现,白头到老,也不枉骆姑娘一往情深。”
“这些我也是听杜元极老前辈所讲,昔日他有意收我为徒,才把师门的一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,可惜我这个人天生桀骜不驯,枉费了他的一番好意。”杨幺说道。
“我看你的性格就有点像那个欧阳前辈,而且处事也是他的风格。”杨娘子说道,连忙掩了自己的嘴,连连道:“晦气,晦气,我怎能讲这样的话。”
林语葇打趣道:“杨大哥纵然是豪情万丈,也会被你一片柔情所困。”
杨幺淡淡一笑,说道:“当年欧阳彝尊毁了十全真经,独处深山,机缘巧合,后来收了三个徒弟,杜老前辈凡心未断,不受欧阳彝尊的待见,很早就下山,估计与夺魂掌绝命剑无缘,我与他相处过几日,从未听他提到练过夺魂掌和绝命剑之事。二弟子左立重不喜武学,一心专研医道,把欧阳彝尊丹石之学研究得淋漓尽致,高深莫测,至于武功一说,江湖上也没有听说过他在这方面有所造诣。三弟子晏同殊,天生聪慧,资质过人,最得欧阳彝尊的赏识,深得真传,可惜他被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淳利用,卖国求荣,后来遭到中原武林的围攻,自绝心脉而死,这个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,所以,今日这个夺魂掌,突然凭空出现,就真的让人费解。”
“会不会是晏同殊使的障眼法,当日他并没有真死,只不过找个地方隐藏起来。”林语葇说道。
杨幺说道:“不会的,据说当年晏同殊是当着中原武林几百号人的面前,自绝心脉,根本瞒不了人。”
“那铁剑派会不会另有其它传人。”林语葇问道。
杨幺一指夏青锋道:“据我所知,他们几位都没有嫡系传人,而我只是代杜老前辈收了夏兄弟这个门徒,至于其它,还真的没有听说过铁剑派门人的传闻。”
“杨大哥,我想起一事,那日我和海东四鬼决斗之时,受一个蒙面之人相助,那人曾经问过我是否认识一个姓左之人。”
“我听你讲过,不过左立重这人脾气古怪,不喜武功,专事丹药之术,在江湖上消失很多年了,依他的性格和为人,断然不会演习十全真经上的武功。”杨幺也是一脸迷惑,百思不得其解,连连说道:“没想到,数十年之后,夺魂掌竟然还会重现江湖”。
“这个铁剑派竟然有这么多的江湖纠葛,不过,几位前辈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和江湖情怀,却让我佩服。”夏青锋站起身,在屋内来回走动,想理出一点头绪。
“你且坐下!”杨幺伸手去拉他,夏青锋本能的一挥胳膊,杨幺不曾留意,大叫一声,翻倒在地。
“杨大哥怎么了?”夏青锋惊讶的问道,急忙伸手去拉,杨幺一个擒拿手,锁住了他的一双手腕,脸色凝重的问道:“你身上可有异样,刚才这个应急内力,可不寻常,若我武功弱些,就要被你震断手骨?”
夏青锋便将痛饮大蛇血液的事情告诉了他,杨幺听后,大笑起来:“或许是苍天有缘,让你有此经历,看来重振铁剑派,非你莫属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