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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节 侠肝义胆

碧血青锋记独步江河123 234字2025年09月02日 21:50

陈伯的马车店在林语葇的策划下,进行了大幅度的改造,增加了不少客房和马棚,“同泰客栈”已经今非昔比,夏青锋因伤流浪的几个营中的兵士,也被邀请过来帮忙,杨幺一家三口住在店里,杨娘子为人热忱,处事泼辣,在前台招待来来往往的客人,做得得心应手,一下子就让陈伯空闲了下来,他就整日陪着小杨钦,开心得不得了,整个客栈,被众人齐心协力,打理得井井有条,一下子充满了勃勃生机,生意也愈发的好了起来。

杨幺受伤不重,但因为仙姑的事情,一直堵在心口,搞得他心烦意乱,一有时间,就在周边到处盘查探访,期望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。因为担心扁至诚父子的追查,林语葇改名林双,每日一身男装,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的,呆在后厨帮忙,并管着进出的账目,避免了太多的抛头露面,而她的这个身份,也只有几个人知道。

扁尽忠前来检查过一次,但听说这家客栈是吴有德资助的,便不敢放肆,只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下,虽然心有不甘,也只能草草的收队离开。

夏青锋在林语葇的悉心照顾下,身体恢复得很快,这日午后,他觉得自己休息时间也快半月,已无大碍,活动了一下手脚,觉得比没有受伤之前还更加有力气和精神,甚是高兴,便想出去走走。

林语葇不放心他,站在边上,看他整理衣衫,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意,夏青锋心中窃喜,举起双臂,想发力扭动一下身子,口中却大呼一声:“唉呀,不好!”

言毕,整个人僵硬在那里。

“怎么啦?”林语葇大惊,急忙上前去,扶住了他。

夏青锋看着她花容失色的模样,定了定,还是没有忍住,伸手将她拥入怀中,嬉皮笑脸的说道:“这些日子多谢姑娘悉心照顾,我只想抱抱你!”

“吓死我了!”林语葇娇嗔的捶打着夏青锋的胸口,心中想到,愿得一心人,白首不相离,人生如此,夫复何求。

夏青锋笑笑,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,调侃的说道:“哪家的野小子,这般没有教养!”

林语葇将头深埋在他的胸口,脸羞得似火烧一般,任夏青锋拥着自己,也不挣扎,心底里却是十分的甜蜜。

“委屈你了,本是花容月貌,偏要扮作又黑又丑的假小子!”夏青锋歉意的说道。

“只要能够日日与你相伴,破衣陋室,粗茶淡饭,都算不了什么,执子之手,相濡以沫,这一生,我便知足了。”不知怎的,讲到这里,林语葇的眼眶竟然湿润起来,她不禁想到了小时候,父亲和母亲相敬如宾的情景。

她的话,竟然让夏青锋打了一个寒战,突然想到了陈忘沫,饱经风霜的脸庞,以及深邃的如湖水一般平静的目光,难道,这位老道长,真的也有过相濡以沫的情感,只是,她似乎想极力忘记曾经的过往,难道真应了那句情不敢至深,恐大梦一场的哀怨叹息。

“夏大哥,怎么啦?”林语葇感觉到异样,关切的问道。

“你刚才这句话,让我想到了道长,陈忘沫,这个名字怪怪的,究竟是想忘记,还是想回忆,我总觉得她的身上,一定藏着不一般的往事。”

“情字如刀,刺痛人心,伤人心,最深处,我觉得道长非一般凡人,这个名字,一定是在隐藏着一些事情,但她又不愿轻易的触碰心头的伤痕,女人这一生,错失了一颗心,伤痛便是一辈子,但愿你不要伤害我,我不想带着情感的伤痛,苟活于世。”

“傻丫头,怎么会讲这种丧气的话,我夏青锋岂是薄情寡义之人,今日便可对天发誓,一生一世,只与你心心相印,不离不弃,倘若有违誓言......!”

林语葇急忙阻拦道:“夏大哥,我信你,今生今世,我们永不相负。”

两人不再说话,紧紧的拥在一起,生怕分开了,就再也不能相聚。

“夏大哥,夏大哥!”人还没有进院子,就听到了英子火急火燎的叫嚷声。

“她怎么来了?”林语葇疑惑的问道,有些不情愿的松开拥抱,一闪身子,去了后院。

夏青锋无奈的摇摇头,出了屋子,向英子招手道:“英子,我在这里?”

英子见了,一下子冲了过来,扑到他的怀中,有些激动的说道:“听说你被人打成重伤,吓死我了。”

夏青锋笑笑,轻描淡写的说道:“我没受多重的伤,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。”说罢,推开英子,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。

英子这才放下心来,一脸的笑意,开心的说道:“我就知道你是福星高照,不会受到什么伤害的。”

“傻妹子,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,我这里一切都好。”夏青锋得意的一指院子,说道:“林姑娘带着我们大家把客栈搞得像模像样,大家聚在一起,做点事情,开心的很。”

英子这才环顾四周,心中十分的不高兴,怪声怪语的嘟囔道:“破破烂烂的地方,有什么好的。”

“今日有榷场,我去给马饮点水,一会带你去看看,买点你喜欢的东西。”夏青锋见她脸色有异,便想办法哄她开心。

见夏青锋一脸的兴奋,英子胸中的怒火更加难以抑制,气愤的问道:“她呢?”

夏青锋知道她所指何人,便回过头,只见林语葇正站在屋檐下,假装搭着手看天上的流云,其实是十分不自然的看着他们。英子细细的打量着林语葇,过了好一会,才分辨出来,忍不住大笑起来,问道:“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?”

林语葇摆摆手,对着英子说道:“实在没办法,这里是他们大男人的世界,我只能听着他们的摆布。”

“我看未必,依你的性格和心机,应该是你在摆布他们,看你这个样子,是不准备回道观了?”英子有点咄咄逼人的问道。

“妹子,你去前面和杨家嫂子聊聊,喝点茶,一会我们一起到榷场走走。”夏青锋想岔开话题,英子有点幽怨的对着夏青锋说道:“夏大哥,你有好些日子没有回道观了,是不是不管我和道长了?”

“没有,妹子,我这个做哥哥的可是一直牵挂着你和道长的,这不,我伤好了,想着过两日就去道观探望你们,今天就去榷场买点礼物带给你们。”

“你这里有这么多的志同道合的人,一定是乐不思蜀了,哪里还会把道长和我放在心上。”英子眼眶一红,竟然落下泪来。

杨娘子见状,急忙过来,拉着英子往屋里走,劝慰道:“他们这些男人,心宽的很,整日里就知道打打杀杀,哪里知道体贴女人,就看杨幺那个家伙,我都有好几日没见着他了,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忙些什么,不过夏兄弟倒是真的经常提起你和道长,所以啊,你放心,你的夏大哥,还是你的夏大哥,别人抢不走,咱们女人得学会知足,知足就好,放宽心,莫气坏了身体。”

夏青锋知道英子耍小孩脾气,朝着林语葇微微一笑,趁着机会,走到后面马棚,给几匹马添加草料去了。

英子喝了一杯茶,很是气恼,杨家娘子只当她是个孩子,看她这个模样,也是好笑,边忙着收拾桌椅边问道:“要是你觉得道观冷清,不妨搬来和我们同住。”

“我才不稀罕你们这个破店呢,就连一杯茶汤,都没有我在道观做得精致,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,我才不稀罕呢。”英子撅着嘴,一脸的不在乎。

杨娘子听杨幺讲过她精于茶道的事情,便笑道:“你看我粗手笨脚的,哪做得出姑娘那般精细的活,赶明儿有时间,我一定让杨幺带我去道观,你好好的教教我茶道,我也好在这里显摆显摆,让他们再不敢小瞧了我。”

“那是,我的茶道绝非是一般人比得了的,杨大哥和夏大哥最喜欢品我打出的茶汤。”英子得意的笑道。

“英子姑娘,你这笑起来,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,好看着咧!”杨娘子说道。

英子有些羞涩,红着脸说道:“嫂子,夏大哥真的经常挂念我吗?”

杨娘子心中一惊,这个英子小小年纪,城府却颇深,心智和她这个年龄有些极度不相符,就笑着说道:“那肯定是的,青锋兄弟可是心心念念牵挂你这个亲妹子的。”

“嫂子,你人这么好,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。”英子起身说道:“道观到这里有些路程,我要回去了,太晚了,又要让道长担心,我且和林姑娘说上两句,道个别就回。”

言罢,就起身找到后厨,倚在门框上,看着林语葇在那里洗菜,也不吭声。

林语葇知道她站在那里,只是对这个喜怒无常的小孩子,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,就索性不搭理她。过了好久,英子终于忍不住,拿出一个荷包,要递给林语葇,冷冷的说道:“夏大哥受伤了,你为什么不告诉道长和我?”

林语葇只当她是个孩子,笑着说道:“最近实在是太忙了,忘记给道长带话了,况且他的伤也快要好了,回去麻烦和道长解释一下,都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
英子气哼哼的说道:“要是夏大哥真有个什么闪失,我一定让你们生不如死!”

林语葇心中一惊,没想到她小小年纪,讲话竟如此恶毒,便放下手中的菜,微笑着说道:“妹子,你还小,切莫讲这样的过头话,夏大哥伤好了,肯定会去道观看望你们的。”

英子冷冷的哼了一声,将荷包塞在林语葇的手里,说道:“这是道长托人找来的伤药,效果非常好,你给夏大哥分三次服下即可。”说完,转头就走。

“英子,你什么时候到的,好好的坐一会。”杨幺进门,刚好遇着往外走的英子,急忙招呼道。

“我回道观了!”英子气哼哼的说道。

“是谁惹恼了你,要不我送你回道观!”杨幺见情形不对,急忙说道。

“我可不敢劳你大驾,自己认识回去的路!”英子头也不回,扔下一句话,就径直走了。

杨幺一头雾水,说道:“今天谁惹这个丫头生气了?”

杨娘子笑道:“肯定是你这个冒失鬼了,整日里也不知道忙些什么,飞鸟还巢,你还知道这里有个窝!”

吴三瘸着腿刚好经过,打岔道:“说不定我们杨兄弟早在外面又安了几个窝,哪有时间回来。”

众人大笑,杨幺踢了一脚吴三,说道:“下次我把你另一条腿也给打折了,让你做个王八,爬着走。”

吴三笑指着杨娘子说道:“你也只能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,在人家面前,还不是打屁都不敢放的主。”

“我有这样的娘子,疼爱还来不及呢,怎能听你们这些坏人的挑唆!”杨幺笑道:“娘子,我讲得可错?”

杨娘子笑道:“就你贫嘴,夏兄弟在后面饮马呢。”

杨幺便来到后院,见夏青锋正在给马梳理鬃毛,就顺势往草垛上一躺,得意的翘着二郎腿,问道:“你又惹英子不高兴啦,小丫头气哼哼的一个人回道观了?”

夏青锋笑道:“她年龄小,爱耍脾气,由着她吧。”

“我总觉得这小丫头人虽小,心眼大着呢。”

夏青锋笑笑,给马带上鞍子,说道:“我该回营去看看了,这些日子没在营中,小队的兄弟们不要松懈了。”

“你那小队的人,真的不错,这些日子,一点都没有落下训练,你知道吗,今日吴有德突然就提升我做了宣节校尉,还从你的小队里面抽了几个人给了我,真不知道,这个家伙肚子里又在使什么坏招。”

夏青锋心底里一惊,吴有德这个家伙,这招一桃杀三士的把戏,不知道要做什么文章,但面上依然平静,说道:“今日榷场,杨大哥,要不要出去看看。”

“好啊,这些日子我心里也憋屈的很,正好出去散散心。”杨幺闻言,顿时来了精神。

二人各自牵了马,出了小店,还没走多远,却见林语葇依靠着路边的一棵树干,瞧着他们两个,微微的笑着。

杨幺见她一身男子打扮,脸上还特地涂了一些烟灰,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猥琐,便大笑道:“这是哪家的马夫,不长眼,拦着大爷的路了。”

“我是杨大将军府上的马夫,专为二位将军牵马来的。”林语葇故作低声下气的躬身应和道。

杨幺也不客气,将手中缰绳扔给了她,低声在夏青锋耳边说道:“我们出来的事情你和她讲了。”

夏青锋摇摇头,杨幺说道:“看来你这辈子,就要被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套牢了。”

夏青锋微笑着瞟了一眼林语葇,也不言语,和杨幺并肩走着。

“你有什么看法?”好久,杨幺问道。

夏青锋淡淡一笑,说道:“吴有德这点伎俩,想必大哥也能看得出来,咱们既然是生死之交,我想这些手段,伤害不了你我。”

“吴有德这家伙阴险狡诈,我想他不会善罢甘休的,我是散漫惯了,他一时还拿我没有办法,倒是你,我十分的担心。”杨幺说道。

“若真的无法容忍,跟着杨大哥闯荡江湖,天高海阔,任我行走!”夏青锋捶打了一下杨幺的肩头,二人相视而笑。

“两位大爷有什么事情这么开心?”林语葇跟着他们,见他们如此开心,忍不住的问道。

“男人的心永远是志在千里,女人的小心思永远看不透男人的鸿鹄之志。”杨幺哈哈一笑。

夏青锋朝林语葇摆摆手,杨幺嘴角一歪,问道:“怎么打算?”

夏青锋沉默不语,杨幺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都说红颜祸水,男人一旦沾上女人,就再也回不到真男人的世界。”

夏青锋未置可否,但他知道,身后的林语葇,一定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。

“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建功立业,功名富贵与我就是浮云,但凡行事,随性而为,无拘无束,可是,自打有了钦儿和他娘,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,我突然发现,这些年自己活得太卑微了,既不能给她们娘俩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,也不能给她们富庶无忧的生活,愧对他们,今日吴有德突然拔擢,我看到小娘子眼里兴奋的目光,这才觉得,自己好像觉醒得太晚了,这女人就好似一江春水,慢慢的把咱泡成了一摊稀泥。”杨幺说道。

夏青锋心底里升起一丝寒意,最近和他接触少了,但能明显感觉到杨幺的变化,甚至,他还能感觉自己在面对林语葇的时候,对待一些事情的想法,远远没有以前那么单纯和直接了,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跃出的陷阱,沉思良久,没有接杨幺的话茬,指着远处的山峦,故作豪放的大声说道:“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,杨大哥,你意下如?”

杨幺一副放荡不拘的傻笑道:“天下江湖,唯我杨幺!”

林语葇跟在他们后面,不能完全听清楚二人所谈,但看他二人行为举止十分古怪,颇感诧异,大声问道:“你们两个今日怎么了?”

夏青锋和杨幺同时掉转头,一本正经的看着林语葇,杨幺高声喊道:”青锋说他以后就好好的做个男人,再也做不了大丈夫了。”

林语葇知道他话中含义,说道:“他做什么与我无关,这普天之下的男人女人,就好似白天和黑夜的交替,女人未必就比你们男人逊色。”

杨幺和夏青锋心里咯噔了一下,面面相觑。

“看来我们小看人家了!”杨幺假装不爽的说了一声,自顾大踏步的向前走去,他知道,有时候女人的直觉特别灵敏,但自己心底里有些发虚,只能矫情的掩饰一下,难道正如林语葇所讲,今日他们两个都有些古怪,或许正如吴有德所讲,功名利禄未必都是蛊惑人心的坏事,如果这样,那自己是不是在糊弄夏青锋,特别是吴有德现在做下的诱惑,他也不知道夏青锋真实的想法。

“杨大哥,既然筵席已开,那咱就一道一道的吃,难道还能暴殄天物!”夏青锋追了上来,一把拉住杨幺的肩头,杨幺顺势,一把往前一带,欲将他摔倒。

夏青锋就着这股劲身子一翻,双脚踢向杨幺,手上用力,一招反杀,竟将杨幺摔倒在地。

“不对,你小子武功手法增进了不少,力道和路数都比以前更加有力。”杨幺疑惑的问道。

夏青锋笑而不语,伸手去拉他,被一把攥住,义正言辞的说道:“无论江湖山高水长,你我只重情谊,不计利益!”

“杨大哥,你放心,就依你之言,只有情谊,不计利益!”夏青锋说道,杨幺眉飞色舞,哈哈大笑,用力把夏青锋拉倒在地,二人并肩而躺,看着蔚蓝的天空,白云朵朵,鸟儿自由的飞翔,不由得同时大吼起来,声音狂野而放荡。

“你们两个发神经啦!”林语葇站在他们面前,睁大眼睛瞪着他们,一脸的困惑。

杨幺挥挥手,坐起来身,得意的笑道:“你们女人就会扫男人的兴致!”

夏青锋站起,一把拉起杨幺,郑重的说道:“坐看云起,好似沧海桑田,杨大哥,今个心情真好。”

杨幺点点头,说道:“你这人就喜欢卖弄文绉绉的东西,没劲,咱大老粗,还是一个人溜达的好,你自去陪你的美娇娘吧。”

“你们两个怎的又扯上了我!”林语葇羞红脸,气得一跺脚,扔了马缰,自顾跑了出去。

宋朝与辽朝虽然时有战争,但在边境地区,经常会有百姓商贾互市,时间长了,就形成了一定规模的市场,便是榷场,类似今天北方的大集,一到日子,百姓们不分国家和民族,自发的聚拢来,带着土产特产,到榷场售卖,再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,交易简单,收效也好,深得边境地区的百姓的欢迎,甚至榷场的繁荣与否,一度与朝廷的经济发展息息相关。

夏青锋他们到达榷场的时候,已经是人山人海,吆喝声此起彼伏,热闹非凡,商品琳琅满目,让人目不暇接,出于本能的敏感,杨幺对夏青锋说道:“今个榷场不简单,来了不少高手,看来这水愈发的深了。”

夏青锋好似在闲逛,但目光依然如鹰隼一般,扫过每一个经过的人,不放过一点点的蛛丝马迹。

一列马队气势汹汹的从人群中穿过,那些马高大威猛,一看就是域外之物,马上之人,一个个目光如炬,强壮彪悍,威风凛凛,引起一片赞誉之声。

“这些应该是东边的胡人,和北边的契丹人还是有点区别的,只是,他们一贯在东海边上活动,从未到过我们这里,实在蹊跷。”杨幺低语道。

夏青锋也发觉有异,离开杨幺,挤在人群中,跟着这些人的后面,拐过一个巷口,突然看见海东四杰在人群里面一闪而过,定睛细找,却又不见了踪影。

“杨大哥,我看到海东四鬼了。”夏青锋向杨幺招手,让他聚拢过来。

“在哪里?”杨幺问道。

“不过有些奇怪,和他们在一起的人,好似刺史府的亲兵刘五浩,真是奇怪,他们怎么会搅到一起去了。”夏青锋困惑的说道。

“刘五浩那个鸟人,整日里只会溜须拍马,没干过一件像样的事情,找个机会,一定一刀阉了这个小人。”杨幺鼻翼一掀,十分气愤的说道。

“云中远离东海,况且咱们这里一直要对付契丹的,少有金人出现,而且就像你讲的,像海东四鬼这样的人,怎会无端出现?”夏青锋有些不解的说道:“难道是我看走眼了。”

他们这一耽搁,刚才那一行人,早已经没了踪影。

夏青锋担心起林语葇,转头找了几圈才发现她,一把抓起她的小手,说道:“今日榷场有些不简单,你仔细跟着我,切莫让我为你分心。”

林语葇脸红起来,心底里却高兴,见杨幺笑着看自己,急忙甩开夏青锋,说道:“要死啊,谁家大爷在街上对个马夫动手动脚的。”

夏青锋发觉自己的冒失,急忙松了手,脸红到脖子根,说道:“反正,你要紧紧跟着我们。”

“好啦!”林语葇抿唇一笑,说道:“大爷,小的听您吩咐便是。”

夏青锋只得和杨幺并肩而行,林语葇真像一个牵马的马夫,畏畏缩缩的跟在他们两人的后面,经过一家客栈,夏青锋还是不忍她受累,将马儿寄存在那里,林语葇也趁机置换了一身衣衫,虽然依旧是男儿装扮,却更加英姿勃发,三人相视而笑,结伴在榷场中穿梭起来。

几个契丹人横冲直撞的冲了过来,见林语葇身材矮小,竟不避让,险些将她撞倒,夏青锋十分生气,便要理论,领头的契丹人看到了,一挥手中的马鞭,说道:“你们不要觉得委屈,要不是我们大王得了你们汉人的好处,这个云中早就被我等夷为平地,成为我们契丹人的牧场,你们只能乖乖的做我们契丹人的奴隶!”

夏青锋更加生气,火冒三丈,按捺不住,张口便要开骂,被杨幺一把拦着,对他低声说道“从这个人的衣着和马匹来看,并非一般的牧民,绝对是契丹贵族,咱且先忍了这口气,一会瞧瞧真章再说。”

夏青锋狠狠的跺了跺脚,几个契丹人见状,得意洋洋,哈哈大笑而去。

三人便远远的跟着契丹人,杨幺偶尔一转头,却瞥见刘五常躲在一个街角处,正在朝着这边张望,形迹十分的可疑。夏青锋拉过林语葇,快速转过几个街角,巡视了一圈,再看过去,刘五常也在鬼鬼祟祟的跟着契丹人,却依然没有寻找到海东四鬼的影子。

夏青锋看到杨幺正隔着一条街,便做了一个手势,杨幺会意,快速的绕过了一条街道,拦到了这些契丹人的前面,他假装不经意间和其中一个契丹人撞了一下,那契丹人身子坚定,并未摇晃,鄙夷的朝杨幺说道:“你这汉人,走路不长眼睛,冲撞了爷,小心剜下你的狗眼!”

刚才这一撞,已经让杨幺心底有数,若是普通契丹牧民,自己刚才那刻意的一撞,不是倒在地上,也要打个趔趄,但偏偏这个家伙神情自若,一点反应没有,显然下盘功夫扎实的很。杨幺假意失误,赔了些许笑脸,便急忙走开,而那几个契丹人,显然没有留意他,蛮横的推开行人,骂骂咧咧的在榷场闲逛,似乎在找什么。

在一条街道的街角上,一位虬髯阔嘴,身材高大威猛的契丹人,售卖狼皮时,因为一位南方客商给出的价格太低,惹恼了他,就起了争执,契丹人见围拢而来的汉人越来越多,而且七嘴八舌的帮腔,自己争辩不过,气得一下子拔出了弯刀,架在了买狼皮客商的脖子上,高声说道:“你们这些汉人,伶牙俐齿,巧言善辩,仗着人多,我自然争辩不过你们,不过,你们汉人都是软骨头,只有爷们手中的大刀,才能让你们闭嘴,既然认定了货色,就该付出足够的银子,一厘一毫都不许少。”

客商吓得脸色发白,冷汗直流,朝着四周看热闹的人群,求救道:“各位救命,求求各位救命,替我向这位兄弟解释一下,多少银子我都给他,绝不讲价了!”

“这些契丹人,杀人不眨眼,真的惹不起。”一个中年汉子站得远远的,低声说道。

“他们都是一些野蛮人,讲不过道理,就拿刀硬抢了。”边上有人附和道。

众人议论纷纷,但都是心中惧怕,慢慢的往后退,没有人敢上前帮忙解围,和契丹人理论。契丹人更加张狂,双目圆睁,眉飞色舞,蛮横的扫过四周,吓得众人忙不迭的后退了数十步,他张狂的说道:“一群软骨头,胆小怕事,不似我们契丹人,勇敢,有骨气,真英雄!”

“饶命,大爷饶命!”客商吓得浑身颤抖,哆哆嗦嗦的哀求着,看到他这个模样,契丹人更加得意起来,高声说道:“只有我们契丹人,才能称得上英雄,你们这些个汉人,都是软弱的绵羊,只会磕头朝贡,我们大辽皇帝怜悯你们,才没有南下征伐,给你们留下一条苟活之路,早知道这样,何必签什么盟约,铁骑南下,刀锋过处,皆我大辽国土。”

“我看未必,契丹人未必都是英雄,而我们汉人也未必都软弱,让你张狂,是因为你没有碰到真正的汉人。”夏青锋冷冷的说道,拨开人群,走上前去,伸出两指,夹住刀刃,任凭契丹人如何用力,他依然轻松的将刀从客商脖子上轻轻的移开。

“兄台,与虎狼谋皮,何必谦让,只有拳头和刀剑的锋芒,才能让那些野蛮的外族放下狂妄的无知,软弱换不来尊重,求不来和平。”夏青锋对客商说道。

客商满脸羞愧,连连点头。

“你不怕死!”契丹汉子迅捷的刀锋一挥,架在他的脖子上,说道:“不知好歹的家伙,难道你就不怕死!”

“你这种狐假虎威的货色,爷见得多了,这些年也没有少杀你们这些契丹强盗,告诉你,你们契丹人横行霸道的那一套,在爷爷这里,根本就行不通!”夏青锋厉声斥责道。

契丹汉子气恼得眉毛向上,眼睛冒火,一抖弯刀,厉声骂道:“在我们契丹人面前还没有几个宋人敢挺直腰杆讲话的,你既如此不怕死,我就成全你,看你们宋人以后还敢不敢对我们契丹人指手画脚,爷爷这就送你去长生天。”

“那是你们契丹人鼠目寸光,自以为是罢了!”夏青锋手指微微一弹,强大的力量震动,让那契丹人虎口迸裂,鲜血流下,弯刀脱手而飞,插入远处得地面,他大声斥责道:“似你们这般蛮横无道之人,若是早些遇到夏某,夏某早就横刀立马,将你们胡虏斩杀马下!”

“好!”人们激动起来,高声叫好。

“杀了这些蛮横无理的契丹人!”围观的百姓群情激奋,高声呼喊起来。

几个契丹人见到这个阵仗,心底里有些心虚起来,但依旧强装镇定,一个身材颀长,颌下些许胡须的契丹人,抽出腰刀,一指四周的民众,高声说道:“不要依仗着你们人多,以众欺寡,也是胜之不武,我们契丹人,乃是草原上的狼,从来就不知道惧怕,今日即使被你们群殴致死,那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!”

“对付你们,何须众人,但是你们今天来参加榷场,便是与我大宋交往之客商,理应遵守大宋律法,我大宋也应保护你等利益,这里不是战场,我们也没有必要刀兵相见,不过依在下看来,你们以武力对付普通行商之人,行为举止算不得英雄,这种欺负百姓的行为,也只有土匪流寇才做得出的污龊之事,为人不耻,夏某不想让你们说以众欺寡,或者欺负行商,扰乱榷场,但你们若不守规矩,我们这里,人人都可以教训你们!。”夏青锋说完,一掌将弯刀吸到自己掌中,微微用力,将弯刀折成两截,插入远处的泥土之中。

虬髯大汉面色微红,说道:“你们人多,我们人少,自然争论不过你们,不如我们公平比试一下,我若胜了,取你项上人头,你若胜了,我便随你处置。”

夏青锋微微一笑,说道:“黔驴技穷,比就比,难道我们堂堂汉家儿郎还能被你们几个契丹人吓着!”

契丹汉子双拳紧握,摆出一副架势,声色俱厉的说道:“你们人多,要比试什么项目,需要听从我们的安排!”

夏青锋微微一笑,说道:“我们汉人从来就是光明磊落,趁火打劫的勾当,只有你们契丹人才做得出来!”

契丹汉子一指同伴背着的弓箭,说道:“要不这样吧,咱们就比射箭,比勇敢!”

“如何比法?”夏青锋久在军中,刀马弓箭,十分娴熟,见此更加胸有成竹,高声问道,此时,榷场上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,都想看一场惊心动魄的比赛。

“你我头上各顶一物,走出一百米开外,让自己人用弓箭,射中头顶之物,屹立不倒,就算赢了。”契丹汉子高声说道,底气明显不足,不过,在他们看来,中原人都是胆小怕事,如此危险的比武,肯定不敢接受。

“好啊,区区雕虫小技,还能输给你们这些契丹人!”夏青锋说道,扫视四周,从一个猎户那里接过一把弓箭,递给杨幺,说道:“杨大哥,这下就需要你来帮兄弟一把了。”

杨幺一愣,说道:“对付这几个契丹人,也就是三两下的事情,你何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。”

“咱们汉家儿郎顶天立地,要赢就要赢得光明正大,让这些异邦外族输得口服心服!”夏青锋说道。

“不行,你这样太冒险了!”杨幺还是执意不允。

“大哥,我信你!”夏青锋举起拳头,与杨幺四目相对,良久,杨幺一把握住他的拳头,斩钉截铁的说道:“人生在世,有你这样一个生死之交的兄弟,我杨某何等荣幸!”

夏青锋从边上卖梨的摊位上,拿起一颗梨,放在头上,大踏步向前稳稳的迈出,高声喝道:“杨大哥,看好了就发箭,兄弟脚步稳着呢!”

几个契丹人僵硬在当场,迟迟不敢行动,惹得众人高声哄笑起来,实在没办法,他们几个耳语了一会,虬髯汉子也不示弱,脱了帽子,如法炮制的拿了一颗梨,顶在头上,与夏青锋隔开一段距离,同向前行。

杨幺和刚才那个颌下胡须短少的契丹人对视了一下,各自手握弓箭,看着这两个人渐渐前行的背影,慢慢的拉开弓弦,搭上羽箭,但手心里慢慢的渗透出来汗水。

现场气氛凝重起来,人群迅速的散开,空出了一条既宽又长的通道,大家紧张的看着这几人,有些胆小的,悄悄将头埋了下去,不敢张望,现场鸦雀无声,只有风吹过的压抑的嘶鸣声。

“慢着,既然我这兄弟这般大义凛然,我也不能给他丢脸,咱们汉人讲究忠孝节义,我与他同生共死,这场好戏不妨算上我一个。”一声干脆利落的断喝,打破了沉寂,林语葇从人群中挤出,赶上夏青锋,一把挽住他的胳膊,说道:“大哥,不妨让我跟你一起,生死与共。”

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,都纷纷赞叹他们的忠肝义胆。

“你怎可这么草率,没必要舍身犯险,快点离开!”夏青锋低声责备她,让她赶快离开。

林语葇看着夏青锋,眼中是万般柔情,低声说道:“你和杨大哥是生死之交,我与你便是刎颈之情,我已经想好了,你要是有个闪失,我便会随你而来,绝不苟活于世。”

看着她坚毅的脸庞,夏青锋知道多说无用,便一把拉过她,说道:“如此甚好,人生如此,何来遗憾!”

“好!”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,为这个不起眼的小兄弟喝彩。

“打败契丹人,扬大宋威风!”围观的人群情激奋,众人高声呼喊起来。

那些契丹人顿时失去了先前不可一世的傲慢,看着夏青锋他们,不由得也称赞起来。

“好样的,林姑娘,你既心如明月一般坦荡,我杨某绝不做让天下人耻笑之事!”杨幺心中默默念叨,眼含热泪,慢慢的再次拉开弓弦。

契丹人也拉开弓弦,羽箭对准了前面的虬髯大汉。

夏青锋挽着林语葇,心情平静,安然的迈着脚步,丝毫不在意身后那支弓箭,他知道,杨幺这位兄弟,值得托付。

虬髯大汉渐渐的脚步沉重,额头流出大颗的汗珠,握着弯刀手开始哆嗦起来。

“八十步!”夏青锋轻描淡写的大声呼喊道。

虬髯大汉闻言大惊失色,打了一个哆嗦,不禁惊慌的转头看了一眼,明显的,他已经落在夏青锋他们的身后,大概才走了六十多步,但已经心慌意乱,了无斗志。

林语葇望了一眼夏青锋,也顾不得什么顾忌,幸福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,随着他一起向前迈步。

“九十步!”杨幺满手是汗,但还是坚定而果断的喊道。

虬髯大汉全身瘫软,跪倒在地,再也无力站起,后面拉弓的那位契丹人也是一脸的紧张,无奈的垂下了弓箭,长叹一口气,说道:“你们汉人赢了!”

“杨大哥,一百步了!”夏青锋振臂一呼,杨幺咬牙射出羽箭。

羽箭似一道闪电在从众人面前划过,穿过夏青锋头上的那颗梨,落在了很远处的地上。

杨幺松了弓,一屁股坐在地上,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。

“好!好!”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,打破了寂静,围观的人们顿时泪流满面,手舞足蹈,齐声高呼起来:“英雄,英雄,为我大宋争光,扬大宋国威!”

林语葇伏在夏青锋的肩膀上,已是满脸泪花。

夏青锋帮她拂去泪花,笑着说道:“天地为鉴,你我永不相负!”

林语葇高兴的点头,已经无法言语。

热情的人们涌了过来,围着夏青锋和林语葇,又是拉着他们,又是对着他们高声欢呼,扬眉吐气,把这些年被契丹人欺压的怨气,一下子都释放了出来。

拉弓的那位契丹人带着一众同伴走过来,虬髯大汉跪在夏青锋的面前,举起手中弯刀,说道:“我既输给英雄,这条命就随英雄处置。”

夏青锋将他拉起,平淡的说道:“你们契丹人不懂得中华文明的源远流长,博大精深,放眼世界,傲立天地之间的终将是我们大汉民族,对于这些普通百姓来讲,远离战争,才是他们最期望的生活,我希望我们彼此手中的战刀,是用来守卫百姓的安宁,而不是用来野蛮的侵略!”

刚才拉弓的那名契丹人朝着夏青锋拱手施礼,说道:“在下耶律大石,不知几位英雄如何称呼,今日有缘得见几位英雄,令在下汗颜,日后有缘,一定相互珍惜!”

夏青锋淡淡一笑,说道:“这等小事,何足挂齿,只希望大辽与大宋能够共守眼下这平安时刻。”

看来这耶律大石乃是这群契丹人的领头人,他一指虬髯汉子说道:“他是我的兄弟萧乙薛,多谢英雄手下留情!”

萧乙薛朝着夏青锋重重的躬身施礼,惭愧的说道:“萧某鲁莽,冲撞了几位英雄,还请英雄见谅!”

他又朝着林语葇施礼道:“没想到小兄弟虽然是一介女流,却是豪气万丈,令萧某汗颜。”

耶律大石对夏青锋说道:“巾帼不让须眉,这位姑娘好勇气,兄弟有如此佳人相伴,夫复何求!”

林语葇见身份被识破,立刻红了脸。

夏青锋和杨幺相视而笑,挥挥手,坦然的离开。

“请问英雄大名?”耶律大石问道。

夏青锋头也没回,高声回道:“我们大汉处处有英雄,你们只要记着,异族外邦,胆敢来犯,必将有来无回!”

独步江河 · 作家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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