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疯子,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,夏青峰,我觉得你真的要把名字改了,就叫做夏疯子!”杨幺闻讯,立马赶了过来,其时,天色已黑,夏青峰躺在小店的床上,杨幺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,喋喋不休的责怪着,也不管林语葇站在边上,将夏青峰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个几遍,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,说道:“疯子,夏疯子,还好是完整的,你要是真的有个什么损失,老子一定饶不了海东四鬼!”
夏青峰知道他心悬自己,一脸的苦笑,说道: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,也没有缺少什么,不就是海东四鬼,有什么可怕的,我这不是好好的吗。”
杨幺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,说道:“你知道吗,海东四杰是圆智和尚的弟子,这圆智和尚原来是少林寺达摩院的武僧,后来去了九华山挂单,不曾想,管不住自己嘴,好酒好肉,屡破戒规,被逐出佛门,我和他曾经有过一段交集,知道他的武功,而他教出的弟子,也不是一般人就能对付的,你这个傻疯子,真是命中造化,和他们过招,没缺胳膊少腿,没有丢了小命,当真是奇迹了。”
“他们敢对林姑娘不敬,任他武功再高,我都不会饶过这些江湖败类!”夏青峰说道。
杨幺看了一眼林语葇,林语葇低垂着头,一脸的羞涩,心中甚是甜蜜,杨幺只得低声说道:“这个可以理解,不过,你以后真的要用心练习我教你的武功了!”
“经过这次交手,我才知道真的需要一身好武功,才能抗击强敌,也能好好的保护你们!”夏青峰朝着林语葇和陈伯说道:“你们就是我最亲的家人,我有责任保护好你们,不能让你们受到伤害!”
林语葇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,心中感动不已,目光瞟过去,正碰上夏青峰炙热的目光,二人立刻扭过脸,夏青峰说道:“杨大哥,你说得对,我真的要改名字了,我刚才就已经想好了,不是疯疯癫癫的疯,是刀锋的锋,以后我就叫夏青锋,一有机会,就跟着你闯荡江湖,再掀起一股刀光剑影又如何!”
“锋芒毕露,反正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夏疯子!”杨幺没好气的说道。
“杨大哥,我有一事不明白,今日遇到一个用拐杖的老人,似曾相识,却又没有任何印象,他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姓左的,这个问题好生奇怪。”夏青峰问道,杨幺闻言,停顿了一下,说道:“当今江湖,有名头的之人中姓左的真不多,以前曾经有过一位,不过销声匿迹多年了,这人怎么会突然问你这个问题?”
“他给我疗伤之前,就突然问到这个问题,似乎有什么事情牵连了姓左的,才有此一问。”夏青峰说道。
“以前江湖上确实有一位极厉害的人物,名叫左立重,只是他早就绝迹江湖,知道他的人,少之又少,估计今日那人所提姓左之人,未必是他。”杨幺说道。
“杨大哥,那您所说的这个姓左的前辈,可有什么来历,不妨和我们讲一讲?”林语葇问道。
“这件事情,说来话长了。”杨幺接过陈伯递过来的水,一饮而尽,然后拉过一张凳子坐下,林语葇也就着土炕坐下,夏青峰闻言立时精神焕发,坐了起来。
杨幺便将自己知道的左立重之事,一一从头道来。
铁剑派二弟子左立重,行事迂腐,性格怪异,不事张扬,亦正亦邪,随意而为,喜好舞文弄墨,潜心研究丹药,期望用药力提升武功修为,增强内力真气,他医术高明,亦可让人起死回生,亦可让人回天乏术,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,有人称他圣手神医,也有人骂他冷面屠者,江湖中人,对他恨者有之,敬者有之,褒贬不一。只因他一贯独来独往,来无影,去无踪,江湖上几乎没人知道他的下落,也没有多少人得识其真颜。
“真是个怪人!”林语葇说道。
“我再跟你们讲几件事情,你就觉得他不奇怪了。”杨幺说道:“这位左立重有一次经过泗州,刚好遇到一户人家,家里有位老人家病重,把全城的郎中都找去了,都无济于事,无奈之下,家里开始张罗后事,他闻言过去,一粒药丸下去,竟然把那位老人家活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”
“起死回生,手段真的高明!”林语葇说道。
杨幺笑道:“医术高不假,正当人家一家子高兴之时,隔天他又找到人家府上,对人家说昨天救错人了,你们这家姓谭的,附庸蔡京,无恶不作,鱼肉乡民,草菅人命,已经欠下不少性命,说他昨日不知就里,随便出手相救,现在既做错事了,你们就该还一条人命回来!”
林语葇也禁不住笑道:“世上还有这样荒唐的郎中,救人一命,再索人一命,与杀人无异,这位谭大人且能容他胡来。”
“那当然是的了,谭大人立即让人把他轰了出去,为了防止他做手脚,加派人手,把整个府第保护得水泄不通,心想肯定是万无一失,可是,你猜怎的,当天晚上这位恶霸一方的谭老爷就突然一命呜呼了。”
“是他使的手脚么?但他如何使得,才能这般轻描淡写就取了谭老爷的性命?”夏青锋问道,好像一下子他变得特别关心江湖之事。
“怪就怪在这里,州县的几个仵作,多次查勘,毫无发现,只能断定谭老爷是中毒而死,但中的是什么毒,如何中毒,至今还是一个无头公案,没有一丝线索可查,山西程家堡,用毒可谓天下无双,独步武林,听闻这件事情,也觉得奇怪,曾派人私下前去泗州,掘坟扒墓,可惜也未能查出一点痕迹。”
“高手就是高手。”夏青锋说道。
“当今太子,一出生就身体孱弱,勉强拖了几年,那年病情加重,形势紧急,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,朝廷也张榜天下,征招名医,但几次下来,面对性命垂危的太子,只能摇头长叹,一致断言,太子命不久矣。这位左立重闻讯,乔装应召入宫,检查了之后,淡然一笑,开了一剂药方,并且说太子身体虽弱,但绝对可以活过知天命之年,大家都说他欺世盗名,一派胡言,糊弄皇上,他也不争辩,只让人煎了汤药给太子服下,结果立竿见影,太子立马精神焕发,不光病情得到缓解,并且一直健在到如今。当时有个太医知道他既然有此能耐,肯定能完全救治好太子的病,就恳请他细心用药,给太子重症去除,直至除根,结果,他一句话,气得皇上立马要将他五马分尸,幸亏他跑得快,逃出了皇宫,但皇上依然气愤难消,派出不少大内高手,全国追杀他。”
“他讲了什么话,能让当今皇上火冒三丈,非杀他不可?”林语葇好奇的问道。
“他说天下多一个昏君和少一个昏君,对老百姓来讲都一样,既然如此,太子还要那么好的身体何用,不如早早升天,让有能之人早登大宝?”
“该杀,哪有人敢讲这样的昏话,株连九族都不为过。”陈伯听了都摇头大笑。
“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如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韪,出言不逊。”杨幺继续说道:“不过,我倒觉得你的性格和这个左立重有些相似。”
“何止相似,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,人家可是个奇才。”林语葇调侃的说道。
“林姑娘何出此言?”杨幺问道。
“某些人要么不开口,一开口必定是赤口毒舌,让人心寒意冷。”林语葇说道,杨幺指着夏青锋,笑而不语,夏青锋羞红了脸,呐呐的说道:“在下粗口笨舌的,本来就是不善交流之人,所讲之话都是盲瞽之言,肯定不讨人喜欢,所以,我素来喜欢独自呆在军营,免得俗事打扰。”
陈伯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饭菜,大家一起用了晚餐,林语葇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,杨幺说道:“林姑娘这个想法是好,只是我和夏兄弟都是穷光蛋,没什么积攒,你要做这么大的排场,可要花费不少。”
林语葇笑道:“这个就不劳杨大哥费心,爹爹给我留下了一些银两,被我留在了道观,隔天取出来,尽管用着,另外,爹爹还告诉我一个扁家藏银的地方,我自有妙法替天行道!”
“这个好,扁至诚这个老贼,贪腐成性,爱财如命,咱们拿些过来,做点善事,也不为过,只是林姑娘,你成天在这里,不怕他找着你。”杨幺说道。
“这个我早就想好了,到时候,杨家嫂子和陈伯在前面应付着,我就躲在后面,尽量不露面,有道是灯下黑,扁家人绝对想不到,我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。”
杨幺点点头,说道:“也是。”
夏青锋说道:“届时我们把土地庙那边的几个兄弟也找回来,让他们一起帮忙,帮着打点,然后把这件事情禀告给吴有德,就说这是他的善举,这扁至诚和吴有德面和心不和,场面上断然不会无辜的来找吴有德的麻烦。”
“就你鬼点子多!”杨幺说道:“看来你们两口子心眼太多,我老杨非要被你们卖了不可!”
“杨大哥怎么可以这样讲话!”林语葇脸羞得滚烫,娇嗔的责怪道,心底里却是非常的高兴,夏青锋抬眼看着她艳如朝霞的脸庞,一时竟忘了自己的伤痛,伸出手,悄悄的把她软如柔荑的小手握住,林语葇瞟了瞟陈伯和杨幺,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但却未作反抗,悄声说道:“杨大哥,要不你给客栈起个名字?”
杨幺双手连摆,说道:“这个你就别为难我这个大老粗,舞文弄墨的事,还是青锋兄弟在行。”
夏青锋笑道:“出门在外,都希望康泰平安,要不就叫作同泰客栈。”
杨幺对着林语葇说道:“老板老板娘,杨某今后就听从你们的差遣!”
林语葇羞红了脸,急忙抽手,可惜被夏青锋握着不放,更加窘迫,众人开心得大笑起来。
陈伯因为担心夏青锋的身体,一夜未能入眠,天刚微微亮,他就出了门,前往仙姑显圣的路径上,等待朝觐仙姑,道路两边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乡民,他们有席地而坐,也有双膝跪地,脸色冷峻,目光中充满了焦急和虔诚,他找了一个空位,双膝跪倒,虔诚的拜了三拜,然后和大家一起,抬头向道路的尽头张望。
天色发白,但道路的尽头依然是一片空濛濛的灰暗。
陈伯微微舒了一口长气,低声道:“总算没有耽误,祈求仙姑早点临凡,显露真身,保佑青锋。”
“仙姑没有这么早显露真身的,老人家您前来朝拜仙姑,所为何事?”边上一个身材精瘦,皮肤黝黑的大嫂问道。
“家里有人受了重伤,卧在床上,我一早前来,就想求仙姑显灵,赐我一帖灵符,救救孩子。”陈伯说道。
“这个肯定没问题,仙姑的灵符最有效果了,上次我儿子肚子痛,我就把家里藏着的灵符,化了水,给孩子服下,立刻就好了,仙姑真是救苦救难,庇护咱们穷人啊!”大嫂虔诚的说道。
“是的,仙姑的灵符最灵验了,我家男人砍柴伤了胳膊,用灵符烧成的的灰敷上,没几日就结疤好了。”边上另一位妇女说道。
“是啊,我就想求一贴灵符回去,要是仙姑显圣,真的能再给我一些灵丹妙药,那就太好了。”陈伯说道,边上大嫂接口说道:“这些都要凭缘分的,不是你想得到,就能得到的,咱们只能多供奉,多结缘,让仙姑多多在我们这里显圣,护佑我们。”
“是啊,仙姑还没有驻留的宫殿,几个月才在我们这里显灵一次,要是我们大伙能够给仙姑修一座宫殿,接受我们供奉的香火,仙姑就会长期驻留在这里,护佑我们。”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。
“要是真有一个供奉仙姑的宫殿,我们岂不是可以天天都来上香结缘,求得仙姑保护。”
“不知道现在仙姑在哪个道观显圣?”边上一人随口说道,立刻被众人制止,齐声说道:“罪过罪过,这个千万不能随便打听的。”
“给仙姑修宫殿,我第一个愿意,敬奉家财,参加劳作!”
“要是真的修建宫殿,我们也来做工!”
正当众人议论纷纷之时,隐隐约约传来玉磬铜钟的悦耳之声,朗朗的诵经之声,并且越来越清晰,远处也渐渐露出了飘扬的旌旗。
众人立刻沉默不语,跪倒在地,头都埋到了地面,虔诚至极。
“人道渺渺,仙道茫茫,鬼道乐兮,当入生门,仙道贵生,鬼道贵终。斋戒诵经,功德甚重,上消天灾,下攘毒害。积功累德,坚持不懈,修得仙道,永绝轮转。”似乎有成百上千的人在同时诵念经文,声势浩荡,犹如山呼海啸般咆哮而来。
遮天蔽日的旌旗越来越清晰,诵经之声越来越响亮,只见数不清的道士,一身灰色道袍,高举旗帜,面色凝重,步伐一致的走过来。旗帜队伍后面,是举着玉磬和铜钟的队伍,再后面是清一色的衣着白色衣衫的少女,或敲着腰间的小锣,或击打铜钹,大家口中一致同声,诵念着经文。
陈伯年纪大了,承受不了长久的低头,想稍微抬一下脖子,缓解一下,立刻被一个道士用手中的木棒敲打了一下,道士厉声教训道:“仙姑圣驾显灵,不得冒犯!”
白衣少女队伍过后,是几十个手执各种兵器的护法,一个个面目狰狞,让人不敢直视,护法后面,是一群身材壮硕的道士,几人连在一起,拉着一个大大张开的布幔,沿途跪拜的民众,如恐不及,纷纷将碎银铜钱,布匹丝绸等物品扔进去,口中虔诚的祈求道:“仙姑显灵,保佑我等!”
接受供奉的道士过后,便有几个道士,根据刚才供奉的物品的多少,给众人分发黄色的符纸,供奉多的,便会多拿到几张,供奉少的,只能拿到一张。拿到符纸的民众,一个个眉笑颜开,对道士千恩万谢。陈伯供奉了一些碎银,也拿到了两张,不禁也咧开嘴,笑了起来。
又有几列妙龄少女,或提灯,或端着香炉,香烟袅袅,奇香无比,只见一顶粉红色的纱幔围起的大轿子,如众星拱月一般飘飘而来,道士们更加高声的诵念经文,用力的敲打手中的乐器。
轿子被八个大汉抬着,他们如同神仙一般,轻灵的从众人头顶飘过,原本跪倒在地的信众们抑制不住,争先恐后的追着轿子,或哭泣,或嘶喊,或乞求,或诉说,都想把自己心底里的话讲给仙姑,让她知道自己心灵所受的折磨,希望仙姑能帮自己解脱苦难,帮自己达成所愿。
两边的道士不停的驱赶着阻拦轿子的民众,生怕有谁冲撞了仙姑,轿子后面,是越来越多尾随仙姑的民众,队伍越来越壮大,浩浩荡荡,前不见头,后不见尾。陈伯也和大家一起,夹杂在人群中,跟着队伍一路向前,大家看着和自己渐渐拉开距离的轿子,每个人都加快了步伐,唯恐自己被队伍拉下,失去仙姑的庇护。
庞大的队伍终于在一片宽阔的草地上停了下来,那里很快就搭起了一个高高的高台,那顶轿子被众道士众星拱月一般抬着,轻灵的飘上去,稳稳地落在高台之上。道士们围着高台,盘腿坐下,跟随而来的乡民都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。
“人道渺渺,仙道茫茫,鬼道乐兮,当人生门,仙道贵生,鬼道贵终。斋戒诵经,功德甚重,上消天灾,下攘毒害。积功累德,坚持不懈,修得仙道,永绝轮转。”道士们击打法器,齐声诵念经文,声震四野。
太阳已经高高升起,照耀着四周的山峦,而这片草地,四周弥漫着袅袅香气,腾起的烟雾,一下子遮蔽了阳光,空气中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,沁入心脾,痴迷的信众都疯狂起来,高声虔诚的祈祷,期望仙姑能够听到自己诉说,能够帮自己完成心愿,度化自己得道成仙。
“仙姑显圣喽!仙姑显圣喽!”随着道士们的呐喊,他们一个个鼓足了劲,摇头晃脑的敲击各种乐器,钟鼓齐鸣中,一道耀眼的霞光冲破山林,落在了轿顶之上,只见一团好似红色的火焰,从远处的空中缓缓飘来,到了面前,大家才看清,是一位头戴粉红的斗笠,粉色轻纱罩面,一身粉色衣衫的女子,轻灵的,缓缓地降落在轿顶上,她双臂缓缓张开,似乎一下子包容下了在场的所有人,将他们的痛苦和艰难,都化解而去。
“仙姑显灵,护佑万民!”
“仙姑保佑,度我脱离苦海!”
“仙姑显灵,有求必应!”人群躁动起来,所有人都声嘶力竭的高声呼叫,鼎沸的声浪,一阵高过一阵,犹如惊雷,滚滚震响。
仙姑在轿顶上转了三圈,之后便降落在纱幔之中。
“仙姑度我!”
“仙姑!”
“仙姑!”
“仙姑为有缘之人度化!”随着一声高呼,顿时大家都向高台那边涌去,在一阵骚乱之后,渐渐的排列起了一列长队,大家都踮起脚,脖子伸得老长,看望自己前面的队伍,希望自己能快点走到前面去,得到仙姑的眷顾,让自己得到解脱。
陈伯好不容易才挤到队伍中,他身材较矮,虽然踮起脚,伸长脖子,却依然看到不到队伍的尽头,看不到那顶灵气飘渺的轿子。
没有排上队的人,跪在地上,不停的拜了又拜,总是担心仙姑感受不到自己的虔诚之心,有几个道士站在高台的边上,向着百姓们,大声喝道:“仙姑显灵,尔等信奉仙姑,求仙之心可真?”
百姓一片齐呼:“我等信奉仙姑,一心求仙,恳请仙姑,度化我们!”
“仙姑解脱你们苦难,度化你们得道升仙,你们要忠心仙姑?”道士们吆喝道。
“我们忠心仙姑!”众人齐声高呼,声浪滚滚。
“凡有诋毁侮辱仙姑的言论和大不敬之人,你们要消灭他们,捍卫仙姑尊严!”
“捍卫仙姑!”草地上的百姓,语调一致,高声呼喊起来:“信奉仙姑!忠心仙姑!捍卫仙姑!”
每一个人都是狂放的释放着自己心底里的渴望,向仙姑和道士们表达自己的忠心和虔诚,排成队列的人都神情庄重的向前移动脚步,渴求尽快拜谒仙姑真容,挤得实在太累了,只能张开口,大口大口的喘上几口大气,谁也不敢开口乱讲话,生怕亵渎了神圣的仙姑。
排队到了轿子前面的人,恭恭敬敬的给道士递上几两银子,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,能拿出几两银子的人家并不多,但为了能够得到仙姑的眷顾,度化自己,有些人还是倾尽所有来敬奉仙姑。守护的道士收了银子,抬手放人进入帷幔,很快的,那些银子就堆满了他们身后一个又一个的箩筐。
杨幺是不相信这种鬼神仙灵之说的,乔装了一番,也早早的混入人群之中,并跟在队伍中,看到这番情景,更加让他怀疑,尤其是刚才仙姑临凡显圣之时,更是疑点重重,就装模作样的顶礼膜拜,见身边有一位大娘,便低声问道:“大娘,这个仙姑真的有这么灵验,有求必应吗?”
大娘立刻变了脸色,说道:“真是罪过,亵渎了仙姑,求仙姑不要降罪与我,您要惩罚就惩罚那些罪该万死之人!”言罢,就像逃离瘟神一般,离开杨幺。
杨幺无奈,便转过身,换了几个位置,挨着一位中年男子,见没人注意到自己,便悄声问道:“敢问大哥,这个仙姑在哪个道观显圣?”
中年汉子瞪了他一眼,没有理他。
“这仙姑真的有强大的法力,能够保佑大家?”杨幺问道。
“仙姑神圣,法力无边,我们敬奉仙姑,不容怀疑,你如此对仙姑大不敬,必遭天谴!”中年汉子很不爽的推开杨幺,换到别的地方去了。
杨幺无奈的摇摇头,就走到帷幔边上,沿着帷幔转悠,希望能找到一个机会,透过帷幔,看到里面的情形,可帷幔四周被护卫的道士围得水泄不通,根本没有一丝机会入内,一探究竟。
杨幺转了几圈,实在忍耐不住,走到一个帷幔的角上,伸手就去掀开帷幔,边上的道士立刻怒目相对,大声呵斥。
杨幺也不理会他们,只想硬闯,立刻有几个道士拉开架势,挥起拳头向他打来,看身手,就知道都是练家子。
杨幺硬和他们对了一掌,将他们逼开,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惊讶,没想到,这些道士们身上颇有些功夫,飞身跃起,立刻有两三个道士,也是提起真气,飞身跃起,并且隔空向他发出几掌。杨幺一一将他们逼退,一个千斤坠,将身子落在草地上,不想打草惊蛇,就急忙退出,混入人群中,继续寻找机会,心中却一直思考,刚才那几个道士的武功,自己以前还没有遇到过,这些人的武功出自那个门派,一时还真说不准,包括刚才,仙姑显圣,缓缓而过,那绝对是绝顶轻功,非一般人而为。
冉冉升起的香气,越来越浓,四周的百姓都是双眼充血,神情激动,一个个手舞足蹈,跟随着道士们诵念经文,声音犹如山呼海啸一般,让树木都为之震动。
陈伯好不容易进入帷幔之中,恭恭敬敬的跪倒在轿子前面,磕了几个响头,说道:“夏都尉为了救小老汉,被胡人打伤,小老汉一心信奉仙姑,求仙姑显灵,赐我灵丹妙药,救救夏都尉,让他早日康复!”
轿门打开一条缝隙,递出一张黄色的符纸,边上的侍女急忙接过,递给陈伯。
陈伯急忙对仙姑千恩万谢,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,便被侍女带出帷幔,融入到疯狂拜谒仙姑的人群中。
杨幺慢慢走到角上,趁着别人专注磕头拜仙姑的机会,将一个落单的小道士点了穴道,一把夹到腋下,飞身跃入边上的树林中。
小道士惊恐的看着他,杨幺解了他的穴道问道:“这个仙姑是什么来路?你们这些人从哪里来?是哪个道观所在?意欲何为?”
小道士看着他,一脸的气愤,坚决的摇摇头。
杨幺见他不肯说,指尖用力,锁住他的脖子,厉声说道:“老实交代,不然休怪大爷不客气!”
小道士渐渐平静下来,冷冷的说道:“你是一个坏人!”
杨幺一愣,不知道他所指何意。
“你对仙姑不敬,亵渎本教,不会有好报应的。”小道士说道,迅速的从袖中拔出一把短刀,刺入自己的胸膛。
“仙姑,弟子可以升入天堂,常伴您左右了!”小道士一脸微笑的垂下头去,已经了无声息。
杨幺恼羞成怒,一把松开小道士,他也没想到,会是这样一个结果,虽然心中懊恼,却无可奈何,只得愤愤的瞪着帷幔,看着颠狂的人群,心中愈发担心和不甘。
一阵微风吹过,一股淡淡的甜香沁入心脾,杨幺心头一阵激动,心道这股香气有点怪异,急忙屏息,定下心神,好一会,见香气散去,才长长吐出一口气。他借着荒草的掩护,再度来到人群边上,慢慢的,等到一个道士独自从面前经过时,一步上前,将道士压倒,一把锁喉,厉声吩咐道:“不得声张,否则要了你的小命!”
道士惶惑的点点头。
杨幺拖着他,钻过草丛,来到一个深坑里面,放开他,问道:“这个仙姑何许人也,装神弄鬼意欲何为?”
道士诧异的看着他,低声说道:“仙姑乃神仙下凡,法力无边,你这样亵渎仙姑,不会有好报应。”
杨幺哈哈一笑,说道:“你们这套糊弄人的把戏,骗得了别人,骗不了杨某,老实交代,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。”
“亵渎仙姑,你不得善终!”道士愤恨的说道,杨幺也没有想到,道士的话一语成谶,自己后来的命运会充满艰难,直至噩运收场。
“爷的命运不用你操心,老实交代!”杨幺逼问道,道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诡异的笑了笑,一脸的开心,慢慢的嘴角渗出鲜血。
杨幺大惊,急忙去控制他的下巴,却已然慢了一步,这道士已经嚼舌自尽了,杨他气得一巴掌拍在一块大石上,大石碎成几块。
“仙姑起驾回銮喽!”随着一阵高呼,人群再度骚动起来,只见道士们依次排开,从人群分开一条道路,帷幔升起,变成一片旌旗,原来保护仙姑轿子的帷幔,都是旌旗一块一块的连接起来,形成一个硕大的布幔阵,布幔后面其实是一道一道的人墙,杨幺心中一惊,亏得自己刚才没有硬闯。
妙龄少女们排成整齐的队伍,面无表情的向前,后面跟着的便是那顶粉色的轿子。
杨幺提气飞跃而起,从人头上飞跃而过,稳稳地落在轿顶上,高声喝道:“不管你是哪路神仙,别在这里装神弄鬼,赶快现身,也让杨某见识一下真容!”
“仙姑圣驾,且容你亵渎!”紧跟在轿子边上的四大护法已经按捺不住,同时运起功夫,向杨幺打来。
杨幺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中,张开双臂,运起内力,迎了上去,却感觉心底里意乱神迷,气息紊乱,没想到竟被对方一掌打落在地,他急忙一个鹞子翻身,飞身跃起,拿出自己的全部功夫,左右开功,加上脚上的连环脚,十几招下来,几个道士渐渐处于下风,但他也是气息翻滚,渐渐不支。他对仙姑一事心有不甘,还想控制住一两个道士,盘查出个中隐情,拼尽全力,手中一招紧接一招,四大护法被他打得无暇相互照应,见此,他飞起一脚,将一个护法踢得横飞出去,跌落草丛之中,一左一右,双掌开弓,将另外两个护法打落在人群,然后一把揪住一个护法,飞身一纵,腾空而起,想要遁入边上的森林中。
“大胆狂徒,仙姑面前,且容你撒野!”随着一声断喝,一个妙龄少女飞身而起,左手飞扬,一股淡淡的粉雾朝着杨幺迎面撒开,右手一掌,杨幺急忙发力迎上,但那女子武功路子刁钻,身形快速转换,双掌合起,朝着杨幺的后背打来,由于她转换身形和出掌的动作极快,竟让杨幺无法闪避,正打后背上。
杨幺没想到,在这些人当中,还有如此高手,而且,刚才那团粉雾多有奇怪,自己吸入了一些,胸中更加气息翻滚,头晕脑胀,再无力控制内力,身子像段枯木,跌落在人群之中。
“这个坏人惊扰仙姑圣驾,对仙姑不敬,不可饶恕!”少女厉声斥责道:“保护仙姑,尔等人人自当奋勇争先!”
说完,身形一闪,飘飘然飞舞而去。
人群惶恐起来,一些人指着杨幺,高声责骂道:“仙姑恐怕因为此人,降罪与我等!”
“仙姑护佑我们,我们一定保护仙姑圣驾!”有些人附和道。
“打死这个坏人!”义愤填膺的人群,见飞逝而去的仙姑和道士们,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到了杨幺的头上,在他们虔诚的心中,都害怕因杨幺的莽撞,亵渎仙姑是罪大恶极,并且仙姑会降罪到每个人的头上,故而群情激奋起来,随着一声吆喝,众人都把怨气发泄到杨幺身上,拿起能捡到的物品,殴打杨幺,他好像毫不在意,一脸的笑意,躺在那里,任凭人们拳打脚踢,棍棒石块交加,丝毫也不还手,以他的武功修为,对付这些村民,自不在话下,只是,他惬意的躺在那里,好像很享受这般唾骂和殴打。
愤怒的人群汹涌澎湃,似乎要将他淹没。
陈伯好不容易挤到前面,见到是他,大惊失色,急忙趴到他身上,一边护着他,一边乞求众人手下留情,放过杨幺。杨幺满脸是伤,鲜血淋漓不止,身上也被打得遍体鳞伤,发泄怒火的人们,见陈伯老态龙钟,这才罢手,陆续散去。
杨幺安然的躺在那里,看着天上的云彩和阳光,心底里,想起了自己小时候,在天波府后门的巷子里,和小伙伴们一起追逐蜻蜓的情形,那时的阳光,照耀着街巷,就和今日一样,和煦的微风,天真的童谣,在耳边回荡,久久不能散去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杨幺才感到身上的疼痛,一个激灵坐起,只见自己躺在一架破旧的板车上,陈伯佝偻着身体,正在用力拉着车。他狐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,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,思前想后,难道自己之前是一片幻觉,整件事情,扑朔迷离,毫无头绪。
“仙姑,难道真的是仙姑,法力无边,不能亵渎!”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,喃喃自语,抬头看看天空,云彩朵朵,阳光灿烂,再仔细看,总感觉有诸多的不正常。
“陈伯!”他低声说道:“陈伯,你且放下车!”
陈伯闻言,急忙放下车,惊喜的问道:“你醒了?”
杨幺看着陈伯,有点不相信的问道:“都发生了什么情况?”
“我先前还不知道惊扰仙姑的是你,等我赶到时候,你已经被大家打得一身是血,神志不清,昏倒在地,小老儿真的为你心疼。”陈伯说道。
杨幺无力的靠在车架上,说道:“不知怎得,我今日确实是神志不清,无法控制自己,真是奇怪。”
陈伯说道:“你莫要怪小老儿多嘴,仙姑灵验的很,不能随随便便的亵渎了仙姑。”
杨幺心底里一沉,低声问道:“陈伯,您可知道这仙姑的来历?”
“我也只是听人讲,这仙姑乃是前朝皇帝柴荣的妹子,得道成仙,现今转世下凡,前来护佑百姓,其它的就不知道了。”陈伯低声说道:“我们不能亵渎了仙姑。”
“仙姑的道观在哪里?”
“这个没人敢打听,亵渎仙姑,要遭报应,你还是听小老儿一句话,切莫再随便打听仙姑的隐讳,若真的亵渎了仙姑,小老儿也担心你呀。”陈伯忧心忡忡的说道。
杨幺不语,仰面朝天躺倒了,看着天空云卷云舒,心底里暗暗发誓,不管这个仙姑有多大的神通,自己一定要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,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