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鸟朝凤的青铜香炉之中烟雾缭绕,就见柳烟盘坐在白玉莲坛之上,玉手轻扬朱唇含玉一曲《西江月·琴萧引》在屋内悠悠回荡:
松涧云栖鹤影,梅庭雪映蟾光。冰弦乍破引萧长,暗度疏香水上。宫羽指尖暗合,星河眸底微茫。曲终人立小回廊,碎却一池琼浪。
曲调如痴如醉,如梦如幻。
“龙睚,你是来杀我的吗?”柳烟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娇媚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怜。
柳烟轻移莲步,裙摆如涟漪般层层散开。秋水灵动,纤纤玉指把玩着铜笛,一步一步靠近龙睚。
只听“啪”柳烟击出一掌,龙睚的身体飘飘荡荡地坠了下去。
空中的雪花飘舞着,风轻轻吹过,雪花缓缓从容地飘落在地上,地上积雪虽然不厚但走过之后还是会留下浅浅的足迹。
进入高悬“兰雪垂香”匾额的院门,整块苍山墨玉雕琢的影壁墙上部刻有祥云缭绕,仙人手持药壶,壶口倾斜处甘霖落地化为甘草。当归、雪莲等百草枝叶似随微风抖动。影壁下半部却是黑水翻涌,黑龙探爪。
一条蜿蜒的小径被白雪覆盖,两边种植的奇花异草在薄薄的白雪中若隐若现。落雪走在石径之上,一股含有草药味道的淡淡香气混入白雪,漂浮在空气中。落雪心中疑惑:
“眼前的景象似曾见过,却是想不起来是哪里”
“这位姑娘可是来就医?”一个温柔女子的声音传来。落雪寻声望去,见一个夫人立于回廊之下,正微笑着看着自己。
夫人外罩雪狐氅,领口缀一圈冰晶银丝,在微光中泛着冷色蓝光。氅内衬云锦,雪浪暗纹。冰蚕叠纱雪裙,绣摆飘逸。容貌素雅中显露着清冷的绝尘之美。
“请问夫人这是何处?”落雪施礼问道。
“此处是兰雪垂香医堂,姑娘何人?如何到此的?”
“小女子落雪。我也很难说清为何到了这里,”
“哦,屋外寒凉姑娘不如屋中叙话”
落雪跟随夫人进到一间茶室,室内陈设古朴。十二扇沉香折叠屏风,绢本彩绘《药王出诊图》,上绘有孙思邈骑虎执壶,远山含黛。转过屏风居中设有“松烟案”中间乌泥火炉上“沉璧”茶气袅袅。“青鸾靠”对面设有蒲团榻。墙边紫檀药柜屉上标有:雪菊、老君梅、紫竹、决明子、金银花。两边有联曰:“一叶沉浮知药性,九沸翻腾见仁心”。
落座之后夫人给落雪沏茶,
“这茶是家传的‘灵枢云雾’饮之通窍醒神,姑娘请品尝”
落雪回礼,端起茶品了一口正欲开口说话,夫人以手势示意道:“此茶微苦,正好醒神”
落雪饮后就觉苦涩之后,齿间甘草回甜,一道清澈之气沁入体内,顿感舒畅。
“如何?”
“从未品过如此甘冽之茶”
夫人柔和的问道:“姑娘从何处来?”
落雪略微沉吟道:“西山竹林寺”
“可是周颠大师住持的竹林寺”
“正是,夫人认识大师?”
“说起来我和周颠大师、无相大师过往有过一段宿缘”
落雪惊诧道:“这么说夫人到过竹林寺?那可知周颠大师早已圆寂?”
“圆寂?你是说大师已经圆寂?”夫人伤感的问道。
“嗯,大师确实圆寂了”
夫人像是强忍悲伤:“记得上次无相大师到此还未曾听他谈起过”
“夫人竟然和竹林寺有如此深厚的渊源”
“姑娘是二位大师的?”
“我师傅铁冠道人,二位大师是晚辈师伯师叔,不知夫人尊姓高名?”
“我复姓慕容,姑娘可叫我慕容夫人即可”
慕容夫人目光扫向落雪的佩刀:“可借姑娘佩刀一看?”
落雪盯着慕容夫人迟疑一下,解下佩刀递了过去。
“锵”慕容夫人把刀举在面前抽了出来。
“果然如此”
“夫人所说何意?”
“姑娘练的可是纯阳之功?”
“正是‘天罡御龙刀法’”
“‘天罡御龙刀法’是纯阳至刚功法,行刀如飞龙在天,气力充盈加之这宝刀也是至刚之器,虽有万夫不敌的气势,而行刀之人往往不能随心意控制气脉运转,久而久之修炼之人会有心神不安,气脉紊乱之像,不知姑娘可有体会”
落雪暗自惊叹:这慕容夫人竟然对天罡御龙刀法了解的如此通透。
“夫人所说不假,确实如此”
“姑娘随我来”
落雪跟随慕容夫人来到院中一假山清泉处,就见从假山高处冒出汩汩清泉,在微冷的空气中散发着丝丝雾气。
“这温泉叫‘灵泉涤玉’用之沐浴可行血气而营阴阳,濡筋骨而利关节”
说罢慕容夫人一挥手中刀,就见垂直流下的水线竟然断为两截。
落雪惊骇:“夫人如何做到的?”
“你来试试”
落雪接过秋水雁翎刀“唰”对着水流斩出一刀。就见水流依然流淌,自己刀背之上留下一道霜痕。
“其实我对武学也是一知半解,刚才一式是周颠大师的‘天龙破阵刀法’中下九式‘地煞斩龙刀法’中的‘螭龙分海’我也只是会一点皮毛而已”。
二人回到屋内慕容夫人道:“你我相见实属天缘,姑娘不如在府上多住几日,一来我用家传功法为姑娘调和体内阴阳之气,二来姑娘可研习一下周颠大师的‘地煞斩龙刀法’如何?”
“可我还要尽快回到竹林寺”
“这个无妨,姑娘只放心住下几日”说完取出一只檀木匣子递给落雪。
落雪打开见里面有一部:地煞斩龙刀法。
庭院深处一间三进式的古屋内,药柜依五行方位排列,紫檀药柜列于东墙,藏有千年人参、林芝、何首乌等;乌金药柜列于西墙,玄铁暗格内藏鹤顶红、断肠草、蛊虫卵;朱砂药柜列于南墙,内存血竭、雄黄、雷公藤;青瓷药柜列于北墙,青瓷瓮排列如阵。中央一方沉香木案,上置药碾、银秤、玉杵,案面赫然刻着:生死由我。
落雪在这古屋内每日研习:地煞斩龙刀法,慕容夫人则每日来运功助落雪运转阴阳脉络。
古屋内“天罡御龙刀法”和“地煞斩龙刀法”浑然天成。虹光如飞龙在天,寒光似青龙出海。一套刀法练完落雪收刀,觉得周身畅快。
落雪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多日没有离开过这个院落,迈步出来看时正是漫天星斗,斜月如钩,悬在飞檐翘角之上。落雪沿着游廊在微弱的月光中信步游走着。
忽然听到一处厢房里传来女子哭泣之声,嘤嘤噎噎地时断时续缠绕在夜色里。落雪好奇之下轻步移到窗前,透过窗棂就见慕容夫人跪在地上,面前的藤椅中半躺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。
就听老者沙哑地说道:“当初你不听为父之言,执意要去寻找那个负心小人,险些害了自己的性命,当初若不是因为那个奸贼盗取了我慕容家传的《岐黄解毒方略》为非作恶惹怒了天子,我们又怎能在此荒山野地隐藏多年?看来我这把老骨头只有洒在荒山野岭了”
慕容夫人抽泣道:“不要再让我寻到他,若要再相见我必然让他生不如死”
“唉!抽刀断水容易,斩断情丝难啊”
说罢老者起身走入后堂。
翌日,落雪推开门窗但见温和的阳光之下,院中的柳树竟然闪烁着点点绿芽。就见慕容夫人款款走过来,面容依旧温润娴静。
“落雪姑娘”
“夫人,我在此处住了几日了?”落雪问道。
“已近四月有余”
“什么?四月有余”
“姑娘每日练功至忘我境界,不觉已经有百余天了”
落雪暗道这些天不知竹林寺中的龙睚怎么样了?
“姑娘莫要担心,要回竹林寺以你如今的修为又有何难?”慕容夫人声音中含着一些哀怨。
“请夫人明示”
“在这后花园内有一口枯井,枯井深处有一青龙潭,降服青龙可达竹林寺内。”
慕容夫人带着落雪来到后花园中,就见池塘中的水榭中间有一口青沿方井。
“就在那里了”慕容夫人用手一指。
落雪施礼道:“夫人落雪的确有要事在身,夫人多日的教诲落雪铭记在心,只是不知日后如何再见?”
“你我有缘定会再见的”慕容夫人目光闪动。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珏“这个你佩戴在身上可御百毒”说着坠于落雪腰间。
“夫人保重,后会有期”
说着落雪飞身落在水榭中,回头看时只见慕容夫人正在以袖拭泪。
枯井之下别有洞天,踩着潮湿的碎石到一岩洞之内,内有一深潭。潭内龙影浮动。潭上石壁处一石门紧闭,落有铁锁。
落雪提气走到石门近前,缓缓抽出秋水雁翎刀,虹光流动中就觉身后气息浮动。借着刀背光芒看去,就感觉汗毛倒竖周身一麻。一条青龙正盘旋于身后,利爪挥舞尖牙外露。
正在看时,青龙利爪前探向落雪抓了下来。落雪疾速侧翻躲过,同时已经抽刀在手。青龙一爪走空,发出惊雷般的吼声。腾在岩洞顶上,张牙舞爪双眼如灯笼般看着落雪,突然扑出,龙鳞与岩壁相擦火星四溅。
落雪身形如闪电在岩壁上游走,同时舞出一片刀光,刀光忽虹光灿烂忽发出阵阵焰蓝,交相辉映。岩洞之中光影伴着龙吟,已经分辨不出龙形和落雪的身影。只听“铛—咣当”之声响过,石门敞开万丈虹光射入,青龙一声龙啸钻入潭中。
双界浮屠塔顶黑雾尽散,落雪看到龙睚从四层被击出窗外,随手拽下一条红菱纵身一跃,一抖手已缠住下坠的龙睚。二人落于塔下。龙睚一落地一口鲜血冲口而出。
“龙睚,你受伤了?”
龙睚摸索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玉瓷瓶打开,服下两粒丹丸,喘息着说道:“不要紧”
待二人再看时双界浮屠塔竟然是残垣断壁,支离破碎地倒在焦土之上。面前的竹林寺殿宇房屋倒坍焚毁。只有地藏院内的灵塔和地藏王像伫立于废墟之上。
龙睚和落雪走到山门之处,就见七八个僧人在清理着碎木瓦砾。龙睚见一僧人粗布僧袍满身泥土的在搬运碎石,身形很是熟悉。走到近前细看之下大惊失色。
“仇牛”
“阿弥陀佛,施主认错人了,贫僧寂空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