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宫震颤愈烈,冰晶心脏融化的液体竟在空中凝成血龙。顾青舟怀中的婴儿突然浮空而起,襁褓碎成齑粉,露出遍布全身的《山河社稷图》刺青——缺失的西北角正是药王谷地形。
“二十年前顾悬壶用亲子精血封印玉玺,可曾想过今日?“罗刹娘子甩出银梭,三颗心脏精准落入青铜鼎凹槽。血龙鳞片倒竖,地宫穹顶开始坠落星砂般的金粉,触地即燃起幽蓝鬼火。
顾青舟忽然嗅到极淡的沉水香——这是师兄制药时特有的味道!他猛然扯碎染血的衣襟,心口蛊纹在火光中投射到盘龙柱上,竟与柱身暗刻的《青囊经》残篇完美契合。
“阿沅,闭眼。“他喃喃着将玉佩按进婴儿掌心。当年师兄焦骨中取出的半枚钥匙,此刻突然与玉佩嵌合,迸发的青光中浮现出顾悬壶虚影。
虚影抬手便是一记「回天针」,七十二枚金针虚影钉住血龙七寸。罗刹娘子惨叫着跌落,银梭上串着的心脏竟生出肉芽,眨眼间化作三个血尸扑来。
“屏息!“顾青舟旋身洒出七彩毒砂,借机咬破婴儿指尖。血珠坠入鼎中,冰晶心脏突然逆转融化,血龙哀鸣着缩回鼎内。他这才惊觉,婴儿伤口渗出的血珠里游动着金蝉蛊的虚影。
阿箐的嘶吼自隧道传来:“你以为封印的是玉玺?这血玲珑分明是...“话音未落,寒玉碑方向射来玄冰锁链,将他残躯拖入黑暗。顾青舟趁机跃上青铜鼎,发现鼎内铭文竟与师兄当年教他的药方分毫不差。
“九转还魂汤...“他瞳孔骤缩。怀中婴儿突然发出咯咯笑声,金瞳映出鼎底缓缓升起的玉玺——那方螭纽玉印内部,分明蜷缩着个与婴儿一模一样的透明胎儿。
罗刹娘子突然撕开脸皮,露出布满刺青的真容:“顾太医,先帝炼的长生蛊可还受用?“她颈间悬挂的虎符与玉玺共振,地宫四壁应声浮现出前朝十万阴兵的虚影。
顾青舟终于想起,二十年前太医院那场疫病,正是从给先帝试药的药奴开始。怀中婴儿的胎记突然灼烫,他低头看见自己心口蛊纹正化作锁链缠向玉玺——原来所谓金蝉蛊,根本就是龙气所化的长生蛊!
冰裂纹青瓷盏摔碎在寒玉碑前,顾青舟的指尖深深抠进碑上铭文。二十年了,这些用鹤顶红混合朱砂镌刻的《药王典》训诫,此刻正渗出暗红血珠。怀中婴儿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啼哭,心口蛊纹凝结的金色锁链已缠绕住半块螭纹玉玺。
“师兄骗得我们好苦!“阿箐的判官笔在碑面划出火星,那些血珠竟在空中凝成先帝临终前的画面——三十六个赤膊药奴被铁链拴在丹炉四周,皮肤上爬满金蝉状的光斑。
顾青舟终于看清,当年太医院地宫里翻涌的根本不是疫病。金蝉入体的药奴们筋肉暴涨,眼珠凸出成赤红色,生生将精铁锁链挣断。他们跪拜的方向,赫然是丹炉里那个浑身缠满帛书的婴孩。
记忆如毒藤绞紧太阳穴。顾青舟踉跄着扶住梅树,树皮突然龟裂出人脸纹路。这是师父用活人血浇灌的“人面梅“,每道裂纹都对应着鬼医门弟子的命数。此刻属于他的那道裂痕正涌出汩汩黑血,而本该属于师兄的裂痕却绽放出金色梅花。
“原来你早就是玉玺的容器。“阿箐突然狂笑,撕开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金蝉,“当年师父给我们种的根本不是焚心蛊,是龙气反噬时用来替死的蝉蜕!“
梅林深处传来玉罄清音,三百株白梅应声转为血红色。婴儿脖颈处的烙印突然浮空,在空中投射出完整的《山河社稷图》。图中潼水关地脉处闪烁着光点,正是二十年前被焚毁的梅坞旧址。
“拦住他们!“沙哑的吼声震落梅蕊,七个戴青铜傩面的黑衣人从地脉裂缝中钻出。他们手中的陨铁链缠着冰棺,棺中女子额间朱砂痣鲜艳欲滴——正是当年跳入炼药鼎的顾悬壶之女!
顾青舟瞳孔骤缩。冰棺女子心口插着的,分明是师父从不离身的龙鳞匕。更诡异的是,她脖颈处也浮现着梅枝烙印,只是那烙印正在不断吸收四周梅树的精气。
阿箐突然喷出金色血雾,判官笔在空中画出敕令:“乾坤倒转,龙归沧海!“地面开始剧烈震动,寒玉碑上的血珠逆流成符,婴儿身上的金蝉锁链突然调转方向,朝着冰棺女子激射而去。
梅枝折断的脆响惊破雪幕,顾青舟的狐裘在风中裂成碎片。他反手折下三尺梅枝,冰晶顺着指尖蔓延,顷刻凝成七寸薄刃。阿箐的判官笔裹着黑雾刺来时,梅刃突然爆开万千冰刺,将三枚淬毒的丧门钉钉入寒玉碑。
“你竟悟透了梅雪三弄!“阿箐的嘶吼混着骨骼错位声,右臂突然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,指尖迸出十二根金蚕丝。丝线穿透雪幕,精准缠住婴儿襁褓,却在触及梅印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。
冰棺中的女子突然睁眼。
顾青舟的梅刃凝在半空。二十年过去,阿沅眼角那颗泪痣仍如当年坠入炼药鼎时般鲜红。她脖颈处的梅枝烙印正疯狂汲取梅林精气,虬结的根系刺破冰棺,将七个傩面人绞成血肉藤蔓。
“师兄...护住...龙眼...“
破碎的呢喃在梅林回荡,顾青舟怀中的玉玺突然滚烫。婴儿的啼哭化作清越龙吟,潼水关方向的地脉轰然开裂,血色光柱中浮起九尊青铜药鼎——正是当年太医院炼蛊的器皿!
阿箐突然撕开胸口的皮肉,金蝉蛊虫衔着半块玉玺破体而出。漫天血雨里,二十八株血梅应声爆开,毒针在雪地上织就星宿图谱。顾青舟足尖刚触到天枢位,地面突然塌陷成流沙,露出埋着药人尸傀的沼泽。
“巽位三步!踏摇光!“
沙哑的喝令自地底传来。顾青舟不及细想,梅刃点地借力,踏着腐尸头颅纵身跃起。方才立足处轰然升起青铜柱,柱身铭文竟是师父笔迹:“丙申年七月初七,镇龙气于梅坞,以双生为引。“
婴儿突然咯咯轻笑,肉乎乎的小手按在玉玺螭纹上。地脉裂缝中传来锁链崩断声,九尊药鼎齐齐转向,鼎口喷出裹着人牙的毒烟。顾青舟趁机将梅刃插入震位梅树,树根下顿时传来傩面人的惨叫——那下面埋着师父炼制的化尸水!
冰棺突然竖立,阿沅的长发如蛛网张开。她心口的龙鳞匕铮鸣不止,碑文血珠倒流成符,在空中拼出半张《青囊经》。顾青舟终于看清,当年师兄塞给他的残卷里,缺失的正是以人面梅为药引的长生方。
“原来我们皆是药引!“
梅枝应声爆裂,顾青舟徒手抓住金蚕丝,任其勒入掌骨。鲜血滴在玉玺上,寒玉碑突然映出骇人景象:先帝寝宫内,三十六个浑身长满梅枝的药奴正托着龙榻,他们的心脏处长出金色花苞,根须直插地脉。
阿箐的狂笑突然变调。他胸口金蝉正在啃食玉玺,虫背上却浮现出师父的面容。“好徒儿...“金蝉口吐人言,“当年种蛊时,可曾发现老朽把主蛊藏在梅坞地脉?“
整个梅林剧烈震颤。血色梅花纷纷离枝,在空中凝成巨型丹炉虚影。顾青舟怀中的婴儿突然浮空,襁褓散作万千梅瓣,露出心口完整的《山河社稷图》。潼水关升起的光柱里,赫然显现出抱着女婴跳入药鼎的顾悬壶!
“阿沅是龙眼,而这孩子...“顾青舟咳着血沫大笑,“师兄你竟将龙气封进亲生骨肉!“
冰棺轰然炸裂。阿沅的尸身化作流光没入婴儿体内,梅林所有根系突然刺向玉玺。地底传出师父的叹息,九尊药鼎倒扣而下,将方圆十里罩入青铜结界。顾青舟在最后时刻咬破舌尖,将心头血喷在寒玉碑的“舟“字上。
碑文突然流淌起来,化作血色小舟载着婴儿遁入虚空。阿箐的金蝉蛊在结界闭合前扑到小舟边缘,却被突然苏醒的梅枝烙印灼成飞灰。雪地上只余半块染血的襁褓,上面歪斜地绣着顾悬壶的绝笔:
“天地为炉,阴阳作炭。“
血色黎明
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青铜结界时,梅林已成枯木坟场。顾青舟跪在寒玉碑前,胸口插着那截梅刃。碑文最下方浮现新痕——
“永隆三十七年冬至,鬼医顾青舟镇龙气于此。“
而他背后的雪地里,歪斜的婴儿脚印正延伸向潼水关。每个脚印中都生出一株白梅,花蕊里蜷缩着金蝉蜕壳。
(本章完)